如果不是確信身在大宋境內,三人都要懷疑是不是還在金國!
大宋竟然也有這等兵馬,難怪燕王總是大勝仗,打的那些女真人都怕了。
至少兩千鐵浮屠一直開到他們船前,分裂兩邊,開出了一條大道,將閑雜人等都隔開。
大道上,又有幾百個騎兵開道,三十騎并排,拉出了十幾排去,跟鐵浮屠不同,他們騎著高大卻又看著纖瘦的戰馬,也沒有披甲,而是打著旗幟。
“看看。是柔福來接我們了!”
趙楷看見旗幟上寫著越字,知道是受封越國長公主的妹妹車駕到了。
“燕王難道不來?”
宋徽宗猶疑起來,聽說燕王跋扈,總不會不知禮數吧。
“有燕王的旗幟。在車后面!”
趙桓眼睛亮,看到一輛四馬大車后的隊列也打著旗幟,隨風飄搖,偶爾能看清字號,是“燕”字。
老宋點了點頭。
把自己的旗幟放在后隊,把公主的旗幟擺在前隊,還算謙遜。
“真是好馬啊!”
在游獵民族腹地待的時間長了,宋徽宗的眼光也提高了不少。
“這不是女真馬啊?有點像西夏馬?”
女真馬古名渤海馬,是遼東寒冷氣候下培育出來的高大馬種,西夏馬跟中亞馬種有關。最早甚至可以推演到漢武帝引進的汗血寶馬,不過早就跟內地馬種雜交改良了。西夏人正是在這些馬種基礎上,在漢武帝時代的河西馬場繼續繁育戰馬。河西地區的祁連山、焉支山都是優良牧場,北魏曾在這里設馬場,“立牧地于河西,馬多至兩百萬匹”,唐朝時候在這里設馬監,也曾“馬數達七十多萬匹”。
“呵呵。依我看吶,這該是退往西域的大遼進貢給燕王的大宛良駒!”
趙楷說道。
宋徽宗和宋欽宗呼了口氣,知道趙楷的妹妹肯定告訴過他,宋徽宗就納悶了,他女兒不孝敬他這個爹,對哥哥倒是孝敬的很。
“這后面的馬看著挺俊秀!”
車駕已經停在他們的船前,后隊騎兵的戰馬也沒有披甲,但人披著重甲,馬匹比草原馬高大,但也并不比女真馬雄俊,只是線條看著很優美。
“這是大食馬。也是耶律大石進貢的!”
大食馬就是阿拉伯帝國阿拔斯王朝,建都巴格達,如今已經衰落了,地方割據嚴重,能控制的土地,也就巴格達周邊。因為控制區域減少,導致無法支撐巴格達這樣的名城,巴格達人口從巔峰時期的一百五十萬人,下降到如今的三五十萬人,但依然是除了中國外,世界上最大的城池,此時歐洲的大城市,比如倫敦,還不到四萬人。
“聽說耶律大石在西域復國,如今擁兵十萬眾,為何會向燕王進貢?”
他們在五國城收不到宗澤、杜充這樣人物的消息,但李慢侯、耶律大石這樣的人物,女真人還是普遍知曉的,都是他們最大的敵人。
“大石還要仰仗燕王把遼人給他送去西域,自然要求著燕王了!”
趙楷得意的說道,好像是他自己做的一樣。
“不要說了。人下來了!”
宋徽宗沉聲說道,隨手整了整儀容,看到骯臟的輿服,不免嘆了口氣。
“是柔福!”
趙楷道。
先下車的是他的妹妹趙多富。
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走下四匹白馬拉著的大車。
緊接著一個穿著親王袞服的人走下車,一邊還小心護持著趙福金。
“柔福這是有身孕了?”
宋徽宗看到女兒聽著肚子,行動不便的樣子道。
趙楷笑道:“蒙燕王寵愛。若是男丁,即為世子!”
“燕王世子?”
趙桓驚嘆。燕王如今權勢通天,在遼東都能聽到大量關于燕王的消息,去年冬天,城外陣陣廝殺,后來聽說是燕王派兵來救他們,結果中了女真人的埋伏。雖然敗了,卻大大的鼓舞了他們,因為燕王軍已經能打到五國城了!
在路上,他們不斷的跟陳忠打聽燕王的消息。結果發現,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有權勢。連朝廷都怕,兩年前派兵兵臨長江,最后還派人去審判了皇帝。這樣的人,遲早要篡位的。而且朝廷根本擋不住。這已經不是唐玄宗對安祿山那樣的藩鎮,而是周天子對齊桓公這樣的諸侯之局了。
“那真是很寵愛啊!”
趙桓腹誹著。他怎么就沒有這么一個妹妹?能給哥哥遮風擋雨!聽說燕王把他們從金國弄出來,就是因為娶了公主,恐怕還因為寵愛公主,被吹熱了耳旁風。
“三位陛下。請下船吧!”
陳忠恭請道。他是隨著燕王儀架返回的,搶先上了船。
老宋還有些不悅:“怎么,燕王不上來拜見?”
之所以弄出這么多套路,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走禮儀。否則就不是派陳忠這樣的商人,而是派使者前去了,
東藩府里在缺乏禮儀人才,也是能拉出一大把的。
三個皇帝不下船,燕王夫婦不上船,就站在碼頭上等候。
“算了。柔福大著肚子,也不方便!”
還是哥哥體諒妹妹。
趙桓也跟著道:“也難為了燕王夫婦,既有身孕,就不必來接了罷!”
兩個小皇帝先下船,老宋才嘆了口氣,不緩不慢的跟著下船。
陳忠伺候著,帶著三個皇帝到燕王夫婦面前。
這時候李慢侯才放開攙扶著的公主胳膊,恭恭敬敬上前,躬身拜道:
“小胥,見過岳父大人!”
女婿拜岳父,只能這樣了。
藩王拜皇帝,不合適。宋國親王拜金國國公,不合適。
再拜道:“見過二位妻兄!”
在侍女攙扶下,越國公主也慢慢挪過來,臉上還帶著笑意。
“臣女,見過父皇。見過皇兄!”
她正打算屈膝,趙楷忙走上來。
“柔福。你有身孕,不要拜了。”
一股刺鼻的味道沖過來,趙嬛嬛連忙用絲絹捂住口鼻。
趙楷尷尬的停下腳步。
突然哇一聲,趙嬛嬛哭了起來。
“怎么吃了這么多苦!”
不但渾身酸臭,骯臟污穢,而且三個人都瘦了一圈,只是精神狀態極好。
“當心動了胎氣!”
李慢侯趕緊哄老婆。
現場亂做一片,趁勢李慢侯喊道:“快送諸位王親上車!”
說完,他先扶他老婆上車。
已經沒有禮數了,如果李慢侯恭恭敬敬的請,老宋還得擺個架子,但一群驕兵悍將來請,他就有些不敢拒絕了。
燕王儀駕來得快,去的也快,周圍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就又走了。
燕王夫婦直接回了燕王府,就是以前的東海郡王府。三個皇帝則被拉到了越國公主府,公主是有自己的府邸的。府里還有武直、護軍,而且頗為精銳,最早就是李慢侯練的浙兵,如今已經換了幾茬人,可依然是浙兵。浙東山民一批人回去,一批人出山,一直是護軍的兵員。并且之后出山的那些山民,都不用訓練,直接就是精兵,因為他們的前輩,帶回去了軍事經驗,這些后輩要想吃口好飯,都得用心練。所以那里現在人人練武,家家當兵。軍事文化已經在浙東山區扎根!
“皇上啊。您可回來了!”
三人剛剛下車,一個身穿甲胄的武將噗通就撲倒了車前,抱著剛剛走下車的趙楷的腿就哭。
“汝是何人?”
趙楷嚇了一跳,先他一步下車的宋徽宗已經一個趔趄,跳到了一旁。
“臣是曹破遼啊!”
披著甲胄的大漢說道。
他真是對趙楷萬般感激,他本是曹氏旁支,因為曹氏宗親都被掠走,趙楷才讓他襲了爵位,還安排他進了公主府,當上了公主府承,不然哪有他的今天。
趙楷想起來了:“朕想起來了。那時在南京,朕派你去揚州的。如今你是跟著柔福公主了?”
曹破遼點頭道:“蒙公主不棄。南渡以后,保舉臣做了府承,如今又跟著公主北上了。”
“好好好!”
趙楷真的很高興。以前安排曹破遼去揚州的公主府,當時兩個公主都沒分府,也沒確定曹破遼是誰的屬官。事實上曹破遼是去負責修建行宮的,為趙楷南下做準備。只是可惜李綱一直阻攔,最后沒有走成。李綱自己把自己害死了,城破后自殺,卻害他在遼東吃了幾年苦頭。
現在好了,回到大宋,而且身邊還有心腹可用。
趙楷滿意,趙桓就只有羨慕,他也當過皇帝,怎么就沒想過留條后路呢?因為他們從沒想過,誰會想到當皇帝還需要退路?
宋徽宗也是如此,悶哼一聲。
曹破遼這才轉向宋徽宗,同樣是磕頭:“小臣叩見道君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宋徽宗一擺手:“好了,起來吧。快進府,在街上像什么樣子?”
已經有百姓好奇圍觀過來了。
他們現在這幅尊容,可不想讓人看到。如果是在五國城,那倒無所謂,好像回到大宋,突然間一種叫體面的東西又回來了。
除了曹破遼,旁邊還有一群仆役、侍女恭候著。
都跪在地上。
為首一女子剛剛站起來,就道:“恭請陛下入府!”
剛剛踏進府門,突然一個七八歲的孩童闖了過來,身后追著一個婦人。
邊追邊叫:“阿勒根,你給我站住!”
宋徽宗看到那少年,仿佛回到了五國城,因為這是一個女真男童,雖然穿著宋人服飾,可老宋一眼就能看出身上那種野性。男童的母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長得眉目清秀,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即便狼狽的追著頑童,依然改不了行為舉止中的規矩。也不知是府里誰的家眷,真是好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