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航道持續延伸,東藩府的財政收入也是持續增長,現在國內的兩稅收入已經很少,農村土地收入總計只有兩百萬貫,這跟宋朝祖制里的上供是一個級別,已經不算輕了。
主要還得靠商稅、地稅,商稅主要指的是鹽稅、港稅這樣的收入,地稅指的主要是城市地產稅收,地稅是大頭,各大城市、集鎮,總計能收到五千萬貫收入,地稅是極高的,但其他雜稅都不會出臺,在東藩府經營,該交多少稅是明明白白的,不會多也不能少。
由于地稅太高,被認為是城市百姓窮困的主要原因,因為地稅太高,租金就多。哪怕非商業區的地產稅是十分低廉的,相差可達上百倍。體現在房租上,就是繁華的地段,一間同樣大小的地塊,一天租金可能高達一貫錢,同一座城市,后街尾巷的地塊,每天可能只需要幾文錢。
目的是通過稅收,將有價值的地皮,交給最能使用他的人手中。不能利用地皮的人,可以居住在偏僻的地方,甚至可以搬到鄉下或其他城市,這是商業原則,以效率為先。
地稅已經很高,齊州如今的人口已經增長到了五十萬,每年征收的地稅高達五百萬貫,是東藩第一納稅城市。而揚州人口增長更快,已經達到一百八十萬人,地稅也不過如此,相差比以前更懸殊。
所以在地稅上挖潛力,已經不行了。只能想其他辦法,鹽稅也不能增加,征收的鹽稅這幾年實際上都在下降,已經降到了八百萬貫,因為每個吃鹽的百姓得分攤鹽稅,每個人都要吃鹽,因此每個人承擔的鹽稅差別不大,稅收更多是壓在了窮人身上,富人不在乎一貫錢,可窮人卻承擔不起,增加鹽稅不合理。
但是港稅還有很大潛力可挖,一億貫稅收中,地稅占了一半,其次是礦稅,燕云、山東都是多礦地帶,礦稅有兩千萬貫。還有一千萬貫金融收入,通行全國,甚至沿著商道貫通中西、大洋的紙幣、匯兌業務,每年能有一千萬貫的鑄幣稅。最后一個大項,就是進出港稅,只有一千萬貫。
如今海貿已經極為紅火,出海發財的商人家資巨萬,以前為了鼓勵出海,稅率很低,如今該到了收割的時候。
進出港都要交稅,稅額是每艘船一百貫,內貿小船是免稅的。每年收一千萬貫,意味著有五萬艘海船出入。這個數量已經意味著一個非常發達的貿易頻率了,李慢侯記得,大航海時代的荷蘭被稱作海商馬車夫,壟斷了大多數海外貿易,所擁有的商船數量也不過一萬五千艘。宋商如今壟斷全世界最大的農耕帝國中國和印度的貿易,比以歐洲為中心的海商馬車夫商船數量多幾倍很正常,但也意味著此時的海貿水平,很可能已經跟16世紀的荷蘭相當。
有一萬五千艘海船的荷蘭人,在只有兩百萬人口的基數上,就可以創新出現代金融業,誕生了股票、債券和股份公司,現在有五萬艘海船的大宋,以一億人口基數,同樣也誕生出了很大規模的金融產業,其中就包括債券發行和保險業,但股份公司還沒出現,宋商出海的風險,更多是實力雄厚的海商分擔,不需要像荷蘭人那樣,集全民之力開設東印度公司才能闖進大海,因為宋商勢力更雄厚。
金融水平越高,財政收入理應相應提升才是。英國人在工業革命之初,就擁有年收入三百萬英鎊的水平,相當于一千多萬兩銀子,一億貫銅錢。不過由于美洲白銀涌入歐洲的關系,一千多萬兩銀子,實際上不可能有一億貫銅錢的購買力,但幾千萬還是有的。
商業社會的財政能力驚人,從任何一個環節征稅理論上都一樣,但會有一個傳導時間,所以李慢侯希望先讓富人分擔,等幾年后傳導到窮人身上的時候,也許發展的經濟已經稀釋掉了這些增加的稅收。
李慢侯不想打擊內貿,這是推動國內協作分工的好事,大宋每年制造的海船超過萬艘。絕大多數都是這種內貿海船,宋國本來就是船舶制造大國,靖康之變以前,每年就能生產漕船三千多艘,如今擴大了十倍都不止。這種沿海內貿海船,載重量三千石以下,跑遠洋很危險,做內貿很合適。在沿海地區每年活動的內貿海船超過十萬,讓海運糧食、布匹這樣的大宗商品運費壓低到了貨價的十分之一左右。
這樣的低廉物流成本,已經可以引導出很復雜的分工體系了。遼東的黃牛角、蘇湖的生絲,海州的魚鰾,溫州的竹子,通過水路運輸到揚州、齊州這樣的工商業城市,加工成弓箭又出口到遼東、草原,如果不是有低廉的運費,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廣泛的分工協作,跨州府的物資周轉,必須借助行政力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完全靠著商業渠道,制造出來的弓箭就能比官辦作坊還便宜,便宜到草原人自己都不制作弓矢了,造不如買。
海貿成本也在下降,明州一帶的佛寺用日本檜木建造廟堂已經十分尋常,這在宋朝以前是無法想象的。
一提到中日古代溝通,普通人往往想到唐朝,想到遣唐使和大化改新。事實上宋朝文化對日本的影響更大,因為宋朝跟日本的溝通,雖然沒有那么張揚,很少有官方活動,但是民間卻非常活躍,任何交流,一旦進入民間,就意味著規模成幾何倍增長。廣度和深度,是官方無法匹敵的。
所以李慢侯決定將新增稅收加在這些外貿船上,出港稅不能增加,但進港稅可以大幅度增加,每年進出東藩府控制的遼河港、旅順口、北河港(天津)、登州、膠州、齊州、海州、廣州等港口大海船,不下五萬艘,光是登州每年進出港的遠洋海船就不下萬艘,不但通往日本的海船大多走登州出港,往東洲貿易的商船也從這里出發。往南洋貿易的商船,北方走膠州,南方走廣州,尤其是廣州,每年進出的商船數量同樣是超過萬艘的。
夾在進港稅收上,主要是因為這更多能讓富人承擔稅收。這畢竟是一個工業前時代,海洋貿易更多跟奢侈品相關,尤其是宋國這樣的生產大國,大多數東西都不缺乏,需要進口的往往是真金白銀,這些大多是海商的盈余,向海商征稅,他們是最肥的的扛得起;除了金銀之外,還有香料、武士刀、倭扇、古玩、象牙、玳瑁、貓眼石,這些東西肯定不是為平民百姓準備的,進港商船帶來這些物品,那么向進港商船征稅,實際上就是在向消費這些物品的富人征稅。
每年進港的商船五萬艘,多收一千萬貫,每艘就要多收兩百貫,這可比現在的進港稅翻了三倍,從一百貫增加到了三百貫。雖然對于大海船動輒帶回數以萬貫計算的商品來說,這點稅收不算什么。但問題是,宋朝的海岸不都在東藩府手里掌控,東藩的港稅高了,會趕走進港商船,海商可以去上海,去明州脫銷。因此也不能加的太多,否則他們就不來了。
所以李慢侯只打算先加收百分之三十,也就是每艘進港船加三十貫錢,應該不至于讓商船離開舊有的商業渠道徹底東藩港口。這樣能增收一百多五十萬貫,遠遠解決不了困難。
對這些有選擇的商船加稅有顧慮,但對沒有選擇的港口征稅,那就容易多了。李慢侯手里掌握的是一條黃金通道,許多港口是商船無法離開的。比如澎湖以南的一些港口,呂宋城、湄公城、獅子口、卅女城、永恒城、卡拉奇、霍爾姆斯、巴士拉,這些港口城市,如果繞開的話,宋商損失會十分巨大。
如果不在湄公城停靠補給,選擇北方的占婆國,也不是不行,但那里是占城人管理的,跟宋人的商業文化差異太大,這種轉港,可就不是上海轉明州,或者海州轉通州那么簡單了,需要面對巨大的信息成本,因此即便加一倍也不太可能有商船轉換停泊地點。
這些城市里,有許多城市的稅收潛力巨大,比如恒河口的永恒港、印度河口的卡拉奇,霍爾木茲島、巴士拉,為了鼓勵商貿,之前都采取了很低的賦稅,如今也該讓稅率回歸應有的水平了。
巴士拉是一座繁華的大食國城市,不但有商業還有手工業,跟巴格達差一些,可也差不了多少,巴格達這種城市,每年能給契丹人繳納一百萬金幣的貢賦,雖然哈里發有回教世界的支援,但本身收入也在幾十萬金幣以上,巴士拉這樣的城市,收個二三十萬金幣是不成問題的,連花拉子模都能每年額外提供給大石三萬金幣,這些中西亞的商業城市,是非常富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