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城的天陰沉沉的,像是隨時可能暴雨傾盆,.
在位于繁華地段的一座寫字樓內,陳澤面前擺著一沓厚厚的文件,對面坐著公司的法務和會計。
“陳總,您需要在這些文件上簽字蓋章。”
“另外,您現在的房子和車都是掛在公司名下的,麻煩您一并交還。”
“還有,辦理完交接,您還需要配合公司發一份法人代表變更聲明。”
......
陳澤將一把鑰匙重重的拍在簽完字的文件上,從現在開始,這家公司跟他徹底沒關系了。
大學畢業后十年的青春都獻給創業,失敗時,人已近中年。
可憐?
陳澤并不覺得,商場如戰場,有贏就有輸,只是在這個尷尬的年齡失敗,讓他對前路迷茫罷了。
“霹靂”一聲震響,醞釀了一天的大雨如期而至,先是豆大的點滴拍響大地,很快就變得密集起來,視野也成了茫茫一片。
陳澤最后看了一眼曾經的“戰場”,然后毅然決然的扎進雨里,現在,他只想找家小酒館,盡情一醉,至于明天......
去他媽的明天!
而就在這時,一聲刺耳的剎車穿透了這片雨幕。
......
“小澤,你怎么還在睡覺,不是今天去填志愿嗎?快點起床!!!”
陳澤被一陣咆哮吵醒,他慵懶的伸了個懶腰,換了個姿勢,繼續睡覺。
一會兒老媽就該來掀被子了吧,他想著。
嗯?
掀被子?
陳澤猛然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他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有些發黃的白灰墻面,墻上貼著幾張美女明星的海報,還有一張陳舊的書桌……
陳澤有些方了。
直到陳母劉蘭芝破門而入,一把掀開他身上的毛巾被,陳澤才恍恍惚惚的從床上爬起來,在劉蘭芝奇怪的眼神中竄進廁所。
“還癔癥呢?”
劉蘭芝搖搖頭走了出去。
陳澤站在鏡子前,鏡子中不再是油膩的中年大叔,而是一張稚嫩青澀,有點小帥的臉。
剛才還聽到劉蘭芝喊他去填志愿。
什么志愿?
難道是高考志愿?2007年?
陳澤看著鏡子里人一陣恍惚,他“啪”一巴掌打在臉上。
疼。
疼就代表著他還活著……
不,準確的說,是重生了,只是因為太過匪夷所思,陳澤有種不真實感。
“小澤,怎么還不出來?躲在廁所睡著了?快點的。”
劉蘭芝又催了,陳澤甩甩腦袋,胡亂的在臉上摸了兩把水,出了廁所,包子油條豆腐腦擺在桌上了。
他這時才打量了劉蘭芝一眼,發現老媽跟十四年后竟然沒什么變化。
“看什么看,我臉上長花了?趕緊吃飯,吃完自己收了,老媽要出差,這次得一周。”
劉蘭芝一身利索的職業裝,身邊放著個行李箱,正彎腰擦她的高跟鞋。
“你爸原定今天回的,但他們公司臨時授命,又給發到XJ去了,且回不來呢,不過他囑咐過了,你的志愿只能在江城財經和鄴城經貿這兩個里面選,別自作主張啊,你爸的脾氣你知道的。”
劉蘭芝說完不等陳澤回應,便摔門而去。
還是這么彪悍,老媽如此,老爸也不差。
陳澤聳聳肩,臉上露出笑容,這一幕跟印象里重疊,他也是聽了老爸的安排上了江城財經大學,也正是這個決定最終讓他走上了創業這條不歸路。
當然,也談不上后悔。
但是這次重生又預示著什么呢?
將走過的路再重走一遍?
陳澤一邊思索著,一邊胡亂的塞了幾口油條,然后去老媽臥室的衣柜暗格里拿了50塊錢,便出了門。
劉蘭芝和陳澤父親陳凱旋都是做銷售的,二人的工作需要經常出差,平時會在暗格里放些錢,陳澤需要就自取。
出了門,陳澤就傻眼了,他站在胡同口徘徊。
這條巷子窄且長,拐口很多,他的記憶有些模糊了,已經記不清該從哪個道口出去了,但他知道這里兩年后就會拆遷,拆遷后重建的路線他記得門清。
“澤哥,等久了吧,路上有點堵。”
就在這時,從不遠處的一個道口冒出一個白白的胖子,打著哈哈走了過來。
陳澤瞇著眼睛看著對方,直到他走近,一個名字才在腦海變得清晰--王路德,外號路燈,他高中時代的鐵哥們兼同桌,勉強算個官二代。
只是上了大學后,二人就沒再聯系,再后來自己忙著創業,這些青春時的印記也就徹底淡化了。
王路德走到近前,直接一手搭在陳澤肩膀上,帶動著他便走。
陳澤眉頭不自然的擰到一起,王路德身上油膩膩酸爽的汗臭味差點將他掀暈過去,他一把推開王路德。
“邊去,熱死了。”
“嘿嘿。”
王路德不以為意,獻寶般的從褲兜里掏出半包軟中華。
“澤哥,特意給你拿的。”
陳澤先是詫異了下,然后便熟練的抽出點火,并分給他一顆,再將剩下的裝到口袋里。
一口濃濃的煙霧吐出,重生后混沌的腦袋才漸漸平復下來。
“哪來的中華?”
“我爸包里拿的,這里還有呢。”
說著胖子從口袋里又取出一盒,直接塞到陳澤手里。
“說吧,想讓我幫你做什么?”
陳澤這時忽然想起,這貨每次獻殷勤必然會有所求。
“今天不是填志愿嘛,你幫兄弟看看鞏慧填的什么學校唄。”
“你直接去問不就好了。”
“澤哥不夠意思啊,她對我什么態度你不知道啊,幫幫兄弟,這是兄弟最后的機會了。”
陳澤深深看了王路德一眼,他隱約記得一次同學會上,有人傳言鞏慧嫁了一個黑人,去非洲當酋長夫人了。
這好像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吧。
陳澤想了想,看在中華的份上,他點了點頭:“你的事就是我事。”
“夠兄弟!”
二人說話間已經走出了巷子坐上了公交車,陳澤也基本恢復了這條號稱十八彎的巷子記憶。
“澤哥你看,那是不是白靜?”
公交車上,王路德指了指前排一個穿著牛仔過膝裙的短發女孩,只能看到背影。
白靜?
一個近乎磨滅在歲月長河的名字,他只知道這是自己第一個暗戀的對象,但直到畢業,都沒有表白。
當然,青蔥的遺憾還是有的,但時間是好東西,這點蠢蠢欲動早在社會的摔打中支離破碎。
所以,現在陳澤對她還真沒什么感覺。
“哦。”
陳澤隨意的應付一聲,然后將頭轉向車外繼續熟悉2007年的時代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