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府一片混亂,前后門徹底關死,下人們被分成二十幾撥,在府里各處查找。
衛宜寧和邵家兩兄弟也在后院尋找,忽然聽到有人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三個人循聲跑過去,只見五六個下人站在后花園的蓮花池岸邊,池塘很大,中間建了個木頭亭子,只有一條木頭棧道通向岸邊。
一個乞丐模樣的女人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她懷里抱著一只紅綾被的襁褓,不時有一兩聲嬰兒的啼哭傳出來,腳下不遠處燃著一堆篝火。
此時池水早已化凍,想要上亭子里去就必須走木頭棧道。
眾人卻不敢上前,因為木頭棧道被潑上了火油。
女乞丐雙眼怨毒,笑容詭秘,雖然不說話,眾人卻都知道只要有人踏上棧道,她要么投水要么放火,勢必要和懷里的孩子同歸于盡。
所以眾人不敢輕舉妄動,只好把邵家的長輩請過來。
衛宜寧站在岸上,靜靜凝視女乞丐的臉。
這樣的丑陋猙獰,和昔日的嬌麗嫵媚實在相差太遠,譚蕊的狠衛宜寧自嘆弗如。
譚蕊看著衛宜寧,忽然無聲地笑了,牙齒白凈整齊,襯得整張臉更加丑陋。
邵家人到了,很多客人也都來了,這種情形是攔不住的。
譚蕊雙眼閃著寒芒,在人群中搜尋,不管眾人如何哀求或是咒罵,她都一言不發。
“這是譚蕊?!”有人驚呼:“她怎么變成了這副模樣!”
“你千萬別傷著孩子!”黃氏心提到了嗓子眼:“你有什么要求盡管提。”
譚蕊就是不說話,只是冷眼在人群中逡巡。
“她是不是已經瘋了?”有的人以為譚蕊已然神志不清,不能當正常人看。
衛宜寧卻知道譚蕊并沒瘋,她不開口是因為她想見的人還沒到場,更準確的說是還沒全到場。
“你想見誰?”衛宜寧開口問她,這樣耗下去對孩子很不利。
譚蕊一笑,有些慘烈,說道:“衛宜寧,到底是你懂我呵!”
“你有什么話可以朝我說。”黃氏擔憂小孫子,想要快點把孩子救過來。
“夫人,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譚蕊的嗓子也已經壞掉了,聲音很難聽:“我要見譚家人,我知道他們今天一定都到了。”
譚家人的確都來了,譚氏的父母聽聞外孫不見了,慌忙進后宅來看望女兒,這兩位老人最近一直病著,好容易有了件喜事,勉強支撐著來邵府赴宴,誰想又出了這么件事情。
黃氏有心不讓親家出面,可現在這情形卻由不得她做主。
不過片刻,譚家老夫婦倆還有譚氏都趕了過來。
紙包不住火,譚氏還是知道了。
“蕊兒,你,你這是怎么了?”譚氏走到跟前看著譚蕊不人不鬼的樣子忍不住淚落如雨。
不管怎么說,就算譚蕊在外人眼中再不堪,于譚氏而言也還是她從小疼到大的親妹妹。
“快把孩子放下!”譚老爺又痛又怒:“你給我說明白到底是為了什么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譚家是書香門第,一向注重家風。
“為什么?!”譚蕊忽然高聲反問,繼而瘋狂大笑起來。
“蕊兒,你究竟是怎么了?”陳氏也忍不住問:“你一向最孝順懂事的……”
“你給我閉嘴!”譚蕊惡狼一樣怒斥陳氏:“我最恨的人就是你!每次我把藥端到你床前,心里想的是你怎么還不死!每次我笑著叫你母親,都恨不得你立刻七竅流血死在我面前!”
陳氏本來就體弱多病,加之連番打擊,早已如風中殘燭,聽了譚蕊的話幾乎不曾昏倒,氣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孽障!怎能對你母親如此說話!”譚老爺氣得胡子都快飛起來了:“趕快認罪伏法!”
“認罪?”譚蕊像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一樣,笑得喘不過氣來:“你們都說我是罪人,我有什么罪?!就因為我殺了人?”
眾人被她的一番言辭震驚得目瞪口呆,殺人還不是犯罪嗎?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有人喊道:“這是最簡單的道理。”
“說得好!”譚蕊聽了不但不生氣反而大為高興:“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當然知道,就怕有人不知道!”
“你到底要說什么?!”邵楊惦記著小侄兒的安危,又實在討厭譚蕊這副瘋瘋癲癲的樣子,故而開口質問。
譚蕊看了他一眼,盡管面容猙獰,眼風卻如以前一樣嫵媚:“我要說的是我不止殺了陳官保,譚瑩的死也是我一手設計的。”
“你說什么?!瑩瑩她……”陳氏剛緩過來一口氣,一聽譚蕊的話又幾乎背過氣去。
“呵呵,你們不是一直都奇怪譚瑩為什么忽然就自盡了嗎?”譚蕊輕輕拍了拍懷里的孩子,好似非常疼愛:“那就好好聽著,別打斷我的話。你還記得那時候你得了場病,我就跟譚瑩那個傻子說去凈虛庵給你燒平安香。”
譚蕊這話是沖陳氏說的,陳氏雙眼放空,提到二女兒譚瑩,她的心就會疼得死去活來。
“那次燒香,我和梵空一起騙她喝下一碗湯,之后她就覺得頭昏腦漲,被扶著去了禪室休息,之后她就昏睡過去了。”譚蕊語氣輕松:“等她醒過來之后,呵呵,發現自己已經被人給破了身子!”
譚蕊說道這里笑得格外開心,而其他人則都已面如土色。
“她有苦說不出,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是誰干的,”譚蕊津津有味地說下去:“甚至對我都沒說,她以為我也不知內情,畢竟我可是她的妹妹啊!”
身為姐姐,遇到這樣難以啟齒的事情,是絕不會對妹妹講的,更何況那個時候譚蕊把自己偽裝得極好。
“但她沒想到的是,等她回府之后,忽然有一天在自己床上發現了丟失在凈虛庵的帕子,那是一方杭綢繡海棠的帕子,”譚蕊語氣緩慢地說:“那上面是她的,比海棠花還要鮮艷呢!哈哈哈!”
已經瀕臨絕望的譚瑩在看到那方帕子之后徹底崩潰,因為那意味著在譚家有人知道她失身的事情,她想要忍辱偷生都已經成了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