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木桌上擺著一只影青花盆,里頭養著叢寬葉蘭草,開著七八朵藕紫色的花,香氣清芬宜人。
花盆前頭還放著一只帶隔斷的葵口大圓盤,放著幾樣干果蜜餞。
何紫云坐在椅子上,手里捏著一只核桃仁,慢慢地剝掉了上頭那層膜衣,卻又不吃,遞過去給對面的衛宜容,哄她道“七姑娘,吃核桃吧!”
衛宜容道了謝接過來,拿在手上慢慢吃,其實她更喜歡吃琥珀核桃,不加糖的核桃仁總帶著一股子苦味。
但桑姨娘給她講過,何姨娘是長輩,須得在她面前聽話乖巧些。
何紫云輕輕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說道“昨兒夜里睡得不好,這會子還不過勁兒呢!總得歇過午覺才能緩過來。”
一旁的桑姨娘見了溫言說道“敢則是睡得晚了走了困?我記得你每日戌時初刻就睡的。”
何紫云笑道“昨兒也是早早就上床了,可偏偏怎么躺都不得勁,翻來覆去的直到三更天才迷迷糊糊睡著,沒一個更次就又醒了。”
桑姨娘忙說“不是動了胎氣吧?回了太夫人沒有?請個郎中來瞧瞧吧!”
何紫云掩口笑道“姐姐別擔心,并沒有怎樣。前日肖家的人來送花,聽說他家姑娘定準了。”
桑綠枝道“我也恍惚聽說了,早二年不是就透出信來了。聽說肖家的那位小姐知書識禮模樣又端莊。”
何紫云笑道“這肖家也是正牌的皇親國戚了,咱們五姑娘和太子妃是閨中好友,將來的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這不,連咱們都跟著沾光了。”
昨日肖卿卿特意派人給衛宜寧送來兩盆香鳶尾,一盆淺藕色一盆淡黃色,但衛宜寧如今不在府中住著,而是在翠微別業。
如今天氣寒冷,這花兒不好運到山上去,衛宜寧索性就轉贈了何紫云桑綠枝各一盆。
正在這時,余婆子端過來一碗燕窩粥給何紫云。
何紫云對桑綠枝笑道“這燕窩粥規矩是晚上吃更好些,但我天天睡得早索性改到白天吃了。”
又對余婆子說“快給桑姐姐也盛一碗。”
桑綠枝忙說“我不用,妹妹身子金貴多補一些吧。”
“不妨事的桑姨娘,太夫人每日給我們屋里四兩燕窩,姨娘一個人也吃不完。”余婆子說著轉身出去又盛了一碗進來“今兒的燕窩是小瑩燉的,那丫頭手重一下子放多了,鍋里還有一碗呢!要不盛了給陳姨娘送過去?”
陳姨娘是同何紫云一起買進來的四個姨娘中的一個,原名叫陳雪玉。年紀最小,但性子柔和。
衛宗鏞去瀘州巡查疏浚河道、修筑堤防,依張氏的安排帶著兩位姨娘去赴任。
為的是不耽誤傳宗接代。
何紫云有孕,桑綠枝不能生育,故而都留在了府里。
陳姨娘本來也要跟著衛宗鏞一同走的,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才發現有孕,因此也留了下來。
何紫云聽了余婆子的話略微思忖片刻,說道“陳姨娘胎像不穩,還是別亂給她東西吃了。”
陳雪玉前幾日給張氏請安的時候不小心扭了腰,見了紅,如今正臥床休養。
何紫蕓心里巴不得她流產,但在張氏跟前她可不敢耍滑頭。
但她心思周密,知道如今最好離陳雪玉遠一些,免得出了什么事賴到自己頭上。
衛宗鏞一出門,何紫云便百無聊賴,她現在以養胎為要。冬日里沒什么景好賞的,因此便天天拉著桑綠枝說話。
桑綠枝對她而言沒有任何威脅,更何況桑姨娘性情溫和好相處。
桑綠枝聽她提起陳雪玉便說道“我早起來的時候到雪玉妹子那邊看看,比前幾日好些了,只是還得靜養。”
何紫云不想圍著陳姨娘打轉便把話引開了,說道“我怎么恍惚記得五姑娘快過生日了?姐姐知道是哪天嗎?”
“是初九,”桑姨娘道“今日都初六了吧?”
“呦,那我可得好好的置辦一份壽禮。”何紫云忙道“我平時也沒少受她的好處,總得禮尚往來。”
桑姨娘又在這里說了會兒話,便領著衛宜容回去了。
何紫云把余婆子過來問道“還是沒有包氏的下落?”
余婆子搖搖頭說道“我今早就過去打聽了一遍,管家大爺說到現在還沒影兒,不知道到底躲哪兒去了,莫非已經出了京城?”
包氏逃出了府,何紫云又喜又憂。
她怕包氏去找援手,反戈一擊。又想著她干脆死在外頭,一了百了。
但不管怎么說,包氏此舉已經徹底的惹怒了張氏和衛宗鏞,在這對母子面前她再也討不到一點好處,這對何紫云來說的確是一件大好事。
“姨娘,你若是心里不定不如干脆走個險招。”余婆子湊過來在何紫云耳邊小聲說道。
“什么險招?”何紫云問道。
“姨娘若是想睡安穩覺,自然是要那包氏永遠不能回來。姨娘若是想成大事就不能心軟,不如我們花錢買通探丸客,叫他們……”往下的話余婆子沒說,而是拿起手來在自己的脖子上橫了一下。
探丸客是對京城中殺手的諱稱,這些人身份隱秘,神出鬼沒。手段殘忍又干凈利落,但只要付足夠的酬金,沒有他們不敢殺的人。
“問題是她如今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總得找到她才能殺吧。”何紫云道。
和張氏衛宗鏞的打算不同,何紫云才不在乎包氏死了會影響到雙生女出嫁。
她更關心的是,智勇公府主母的位置是否能早早地空出來。
因此不管包氏是被軟禁還是逃走了,她都不放心。
“那些人自然有辦法,他們敢拿錢就能把事辦好。否則銀子會如數退回來的。”余婆子小聲說道“又何況是她自己跑出去的,死在外頭跟咱們有什么關系?不比她在這府里軟禁著,咱們反倒不好動手。”
余婆子的話正中何紫云的心思,這是包氏自尋死路,她不動手成全她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