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出宮帶的東西有些多,所以衛宜寧便沒有坐到車上,讓車夫拉了東西直接回府去,而她則穿了男裝騎馬出宮。
剛轉過御街,就見鐘野騎著馬站在路邊看著她笑。
晨光照在他古銅色的面龐上,牙齒潔白的耀眼。
衛宜寧笑吟吟地驅馬上前,問道:“鐘公爺怎么在這里?”
“閑逛而已,遠遠的看見你,就停下來等一等。”鐘野鎮定自若的撒謊。
事實是他聽說衛宜寧陷入了宮里的爭斗,不由得寢食難安,好在后來聽說她平安無事才放下心來。
但依舊忍不住后怕,知道她今天出宮,所以早早的就已經在必經的路上等著了。
不為別的,只是想親口問一問衛宜寧是否真的無事。
“你……沒事吧?”鐘野小心地問衛宜寧:“有沒有受傷?”
“沒有,”衛宜寧輕快地答道:“我好歹也是郡主的伴讀,總不能不問青紅皂白就用刑吧。”
“當真?”鐘野還有些不放心。
“我騙你做什么?真的沒有。”衛宜寧笑的兩眼彎彎,糯米牙閃著漂亮的珠光。
衛宜寧自幼孤苦缺少依傍,鐘野雖然和她沒有親緣,可對她恩惠良多,還多危急關頭,他都出手相助。
不知不覺間,他在衛宜寧心中的位置,比很多親人都要重要。
所以衛宜寧在每次面對他時,都格外的輕松自在。雖然她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總會有些細微的變化。
而這種變化對于格外關心她的人來講就會很明顯。
鐘野看她像是看著世上最珍奇的寶貝,怎么也看不夠。
衛宜寧迎著陽光看不清鐘野的臉,她笑得毫無心機,純然一個不設防備的小女娃。
鐘野想到她進宮的目的,不禁心疼,雖然知道衛宜寧聰慧沉穩,可還是忍不住替她擔心。
可是這所有的種種他都不能夠說出來,只能用最尋常的話語不著痕跡的問詢。
“那個丁內監沒為難你吧?”鐘野低聲問你問。
衛宜寧進宮之前跟鐘野提起過自己進宮得目的,也提到了丁內監。對于鐘野她沒什么可隱瞞的,畢竟鐘野幫過她太多次。
“還好,他只是旁敲側擊的試探過我幾次。”衛宜寧說:“就目前來看還沒有對我下狠手。”
“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鐘野誠懇地說。
衛宜寧瞇著雙眼,笑得甜而又甜,應了一聲“嗯”。
在鐘野面前,她總是很放松。
鐘野見她如此心中大感安慰,衛宜寧對他是信任且親厚的。
天氣晴好,街上的行人也還不多。衛宜寧身著男裝,所以和鐘野可以自在談笑,兩匹馬慢慢的走著,鐘野希望這條路一直也沒有盡頭。
可終究是不行的。
兩人并轡而行了一條路,鐘野便站住了說道:“我要回府去了,你自己留心慢些走。”
又拿過來一只布袋遞給衛宜寧:“這里頭裝的是奶食,我見你上次打獵的時候特別愛吃,就給你帶了些。”
衛宜寧接過布袋道了謝,眼神微落,不知為什么心里生出一點悵惘。
她細微的神情被鐘野收進眼里,心中頓時不忍,忙問:“怎么了?”
“我原本想著趁出宮的前兩天給您做一件兒衣裳的,可是因為被關了起來就沒做。”衛宜寧遺憾道。
“你沒事就好,一件衣裳有什么打緊的。”鐘野疼愛地一笑,忍不住伸手到衛宜寧的頭頂上輕輕拍了拍。
“不過布料我拿回來了,回去后趕著給您做出來,也用不了幾天的。”衛宜寧又恢復了歡喜的神情:“到時叫宏安給您帶過去。”
鐘野一點兒也不想拒絕,他對衛宜寧送的東西始終沒有抵抗力。
其實衛宜寧給他做過好幾件衣裳,但他都舍不得穿。不過每天都要拿出來看一看。
同鐘野告別后,衛宜寧策馬回了朱太夫人的住處。
此時府里的人剛剛用過早飯,春嬌的肚子已經很大了,穿著棉衣更顯得臃腫,但一張臉如桃花瓣一般鮮艷,顯然日子過的很舒心。
銀鎖自己盤了一間小店,做染布生意。前頭開店,后頭有幾間房子可以住人,就把爹娘也接過來住。
銀鎖的爹娘都是忠厚老實的人,待春嬌極好,比自己的爹媽都親。
“姑娘這次能在家里長住些日子了。”春嬌高興的拉著衛宜寧的手說:“從進了臘月,老太太就盤算著怎么過這個年,前兩天就打發人到街上把你愛吃的幾樣東西都買回來了。”
“是啊,能在家里住小一個月呢。”衛宜寧也很開心,一邊跟春嬌說話,一邊順手拉了從里面迎出來的衛宏安一起去拜見祖母。
朱太夫人的精神很好,整個冬天都沒生病,竟比往年看著還要年輕些。
祖孫兩人見了面,自然是一通噓寒問暖。
“怎么我恍惚聽說徐家的小姐自盡了?是不是宮里又鬧出什么事來了?”朱太夫人擔心的問衛宜寧。
衛宜寧當然不能跟她說實話,倘若告訴她徐知惜原本是要害自己,因為被發覺逐出宮去,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那朱太夫人肯定會擔心死的。
因此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說徐貴妃訓斥了她幾句,她一時賭氣想不開了。”
“哎,這孩子怎么這么任性呢!”朱太夫人不知道徐知惜和衛宜寧有矛盾,只是覺得這么年紀輕輕一個花朵般的姑娘說死就死了,實在是讓人遺憾:“到底是小孩子家不經事,有什么想不開的呀!他爹娘可不得心疼死!”
衛宜寧在一旁靜靜的給朱太夫人沏茶,什么也沒說。
“你和她也算相識,現在既然出宮來了,便去那府里吊唁吊唁吧。”朱太夫人又說:“你們都在宮里做伴讀,好歹也算是同窗。”
衛宜寧當然不會去,朱太夫人不知道細情,徐家人卻清楚,她若果真去吊唁,徐家人絕對會以為她是去幸災樂禍的。
不過衛宜寧當著朱太夫人的面還是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