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云四合,冷風戚戚,天色未明就已經飄起了雪花,更確切的說是細小的雪沫兒。
在約定好去贖韋應爵的日子下起了今冬第一場雪,雪不大,剛能蓋住地皮,但天氣是真的冷,哪怕屋里已經放了兩盆碳,在窗戶旁依然能夠感受到從外面溜進來的冷風。
衛宜寧早起打扮好了,按照對方的要求,她沒有扮做男裝,而是穿了一身淡紫的絲綿裙襖,外頭又披了一件灰鼠的斗篷。
春嬌把準備好的早飯端過來,讓衛宜寧就在自己屋里吃了。因為時候還早,朱太夫人還沒有起來。
“姑娘,你千萬要小心在意。”春嬌雖然不想在這時候給衛宜寧添煩憂,可如果一句話也不說,她心里又實在忍不住。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衛宜寧抬起頭對春嬌笑了笑:“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你們只管在家等著。”
這時衛宏安也走了進來,他同韋應爵最要好,韋應爵被擄,他當然著急。這些天書也讀不下去,知道衛宜寧今天要到郊外去贖人,他其實也想跟著,但知道這樣不妥。
“姐姐,你一會兒就要去了嗎?”衛宏安問。
衛宜寧疼愛地摸了摸他的小臉,溫言說道:“是啊,姐姐吃過了早飯就去。你別太擔心,那些人只是求財不會害人的。”
“我知道應爵一定沒事,就是雪天路滑,姐姐騎馬的時候一定要當心。”衛宏安懂事地說。
最難走的路不是隆冬大雪的時候,而是像這樣一層薄薄的輕雪,這樣的路最滑,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摔了。沒有釘掌的馬根本走不了,很容易就會劈折了腿。因為以往的經歷,衛宏安年紀雖小卻也知道這些。
衛宜寧輕輕抱了抱弟弟,衛宏安很清瘦,窄窄的肩頭,脖頸間還嗅得到奶香。
“既然過來了就和我一起用早飯吧。”衛宜寧拉了一張凳子讓他坐下,姐弟倆一起吃早飯。
吃過早飯后,衛宜寧來到了韋家這邊。
韋家姐妹除了韋蘭珥,其余的都在。韋應爵被擄的消息一直瞞著韋蘭珥,她已經懷孕快七個月了,要不了多久就要臨盆,正是要緊的時候決不能讓她擔心。
“宜寧,今天的事全靠你了。”韋蘭佩作為長姐,自然要她來交待,走到衛宜寧身邊,將一萬兩銀票交給她:“你自己千萬小心在意,雖然我們都想你把應爵帶回來,可如果事情有變,你一定要先護好自己的安全。”
韋家的七個姐妹全都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表示支持大姐的意見。
雖然不過是短短的幾天,可姐妹幾個都明顯的消瘦憔悴了。
“姐姐妹妹放心,我自己會小心的。”衛宜寧答應道。
“不但關公子和燕八會在身后跟著你,他們后頭還有二十個家丁以及端王府的護衛。”韋蘭珊道:“如果情況有變,你要想辦法多拖延一會兒。”
衛宜寧知道如果自己不走,韋家姐妹會有囑咐不完的話。于是開口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動身了。路不好走,得走得慢一些。不能耽誤了時間,要是讓對方覺得咱們沒有誠意,做出傷害應爵的事那就犯不上了。”
果然她這么一說,韋家姐妹便都有些緊張起來。
將衛宜寧送到門口看著她上了馬,直到轉出街口看不見了,眾人還癡癡的站在門口不肯回去。
衛宜寧不緊不慢地走著,主要是因為這樣的路快不得。
走了兩個時辰才來的約定的地方,但是并沒有超過約定的時間。
這里原本是個寺廟,但已經荒廢幾十年了。
寺廟的舊址在一處高崗上,之前大量饑民涌入京城的時候,這個地方曾經有人住過,但如今已經都搬離了。
四周還很荒涼,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人影。
衛宜寧留心看了看四周,沒有人和車馬走過的痕跡,難道那些人還沒有來?
衛宜寧等了等,發現還是沒有動靜,于是便走上了高崗,想到寺廟里看看有沒有人。
她登上高崗之后仔細查看了,發現根本就沒有人來過。
站在高處向四方望去,依然沒有人影。
衛宜寧心中越發狐疑,他們并沒有報官,也沒想要使詐,就是想把韋應爵好好的贖回來。
可是對方遲遲不現身,必定有原因。
衛宜寧首先排除了韋應爵不在他們手上的可能,因為和那封了勒索信一起裝著的,還有韋應爵一直戴著的平安符。
會不會是韋應爵遭了意外?對方沒辦法交出人質,所以就不來見面?
這種可能性也并不大,因為他們為了要錢一定會好好的看護韋應爵,這些人廢了如此大的周章,怎么可能到最后弄個雞飛蛋打?
又或者他們在暗處觀察,究竟是不是衛宜寧一個人來的,后面還有沒有埋伏。
如果是這樣的話,晚來一會兒也沒有什么。
衛宜寧伸手在袖筒里摸了摸,那里頭裝著一只用來報信的鉆天爆竹,如果自己遇到了危險,放出這個,燕云堂他們就會趕來。
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時辰,還不見有人來接頭,衛宜寧心中越發不安。
它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如果那些人的真實目的并不是要用韋應爵來勒索錢財,那么偏偏要偽裝成勒索的樣子,為的是什么呢?
此時雪下的更大了一些,衛宜寧從高崗上下來,騎上馬往城里飛奔。
跑過一刻鐘的時候,和等在遠處的燕云堂關佐相遇。
“不對勁!快回城去!”衛宜寧并不停留,在馬上對二人大喊。
“這是怎么回事?”燕云堂和關佐面面相覷,他們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還是撥轉了馬頭緊跟在衛宜寧后面。
而此時的衛宜寧恨不得肋下生出雙翅來,馬上飛回去。
她拼命抽打著馬兒,任飛雪模糊了自己的視線,只想著快一些,更快一些。
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衛宜寧在心中拼命祈禱著自己擔心的事千萬不要發生,可她的心卻忍不住一點點的往下墜。
她實在太粗心了,居然遲鈍到了這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