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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婉侍終究沒能留住燕七,偏殿內哭聲斷續,直到天黑。
柱東王府里的人,從燕肯堂進宮起便提著心等待。
等他回到府里之后,徐王妃一把拉住他問道:“圣上怎么說?可有怪罪你的意思嗎?”
燕肯堂當然不能跟母親說實話,安撫她道:“無事,母親不用擔心。”
柱東王爺看他一眼,說道:“跟我去書房一趟,代我回復幾封書信。”
其實不過是托詞罷了。
到書房之后,柱東王爺開門見山:“你進宮后可見到了皇上?”
“未能。”燕肯堂道。
“那你見到了誰?”王爺又問。
“皇貴妃。”燕肯堂道。
“她一個人?”王爺緊盯著燕肯堂的臉問。
燕肯堂點頭。
“好了,我知道了。”王爺什么都明白了,仰天長嘆:“你不能繼續留在京城了,遞了辭呈走吧!”
“我走之后你們怎么辦?”燕肯堂擔憂道。
“能怎么辦?”王爺冷笑:“皇貴妃若不嫌棄,本王進宮去就是了。”
他的兒子總不能給那個妖妃做男寵就是了。
燕肯堂當然明白父親說的是氣話,心中不免難過,雖然柱東王爺一直要他明哲保身以大局為重,但到了最后卻從不逼自己做違心的事。
其實是個極好的父親。
“如今看來大權已旁落,不知圣上近況如何,父王千萬要當心。”燕肯堂道。
從曾婉侍所說的話里能夠推測得出如今在宮中發號施令的根本就不是皇上本人,所以燕肯堂有些懷疑皇上的身體是不是已經很糟糕了。
“哎,如今端王被刺群龍無首。想要探聽皇上的消息也是千難萬難。”柱東王爺嘆道:“你先別管這些了,快走吧!”
燕肯堂當日就向朝廷遞了辭呈。
徐王妃因此病倒,柱東王爺在書房坐了一夜,一夜白頭。
冬月二十,燕肯堂買舟南下。
永河終年不封,水路一直通到南方。且從北往南是順流,比旱路要方便。
臨行這日,天又下起雪來。
柱東王勒令家中人一概不許送行,這也是燕肯堂的意思。
來送燕肯堂的只有鐘野,燕肯堂沒想到他會來,看看時候才還早就請鐘野到舟中吃酒。
“鐘公爺,不知道你可有宜寧姐弟的消息?我回京才聽說這件事,本打算詳細了解一番,可惜身不由己,這就又要離京了。”燕肯堂不無遺憾道。
“宜寧會平安回來的,”鐘野望著窗外的雪說道:“燕大人不必過于擔心。”
“我現在已是白丁一個,鐘公爺就不必稱呼我為大人了。”燕肯堂一笑道:“倒是鐘公爺的英雄功績,燕某便是在栢州也有所聽聞,當真了不起。”
“七公子說這些便沒意思了,”鐘野搖頭自嘲道:“連你這樣的人在官場尚且混不下去,又何況我這等莽夫呢!被削職奪爵不過是早早晚晚的事。”
燕肯堂也沒有出言安慰,知道鐘野說的是實情。如今的朝綱已經徹底亂了,忠臣從來都不缺,但明君就未必常有了。
兩人小酌片刻,便就此別過了。
燕肯堂登舟而去,在他船后綴著一只小小的烏篷船。
里頭坐的是盛慕冰姐妹兩個。
而燕肯堂離京不到半月,一道圣旨下來,將柱東王除爵,王府被抄,全家流放嶺南。
燕肯堂也成了通緝要犯,說她在栢州賑災期間私自放糧,涉嫌瀆職貪墨。
這件事對官場造成了不小的波動,除端王爺之外,柱東王已經算是朝中有身份的勛貴了,卻依舊免不掉被奪職抄家,其余人等不免心有惴惴。
燕家一派蕭索,但燕家人卻沒有一個人哭泣,包括平日里最愛哭的燕婷貞在內,每個人都恭肅沉默,并沒有絲毫的羞愧不安。
一直在外的燕云堂也回來了,雖然他之前辭了侍衛,因此惹怒了父親,但如今燕家全家被流放,他選擇主動回來和家人一起承擔。
燕凌峰看了兒子一眼,雖然沒有說話,卻也是贊許的點了點頭。父子間的不愉快,瞬間就消弭了。
因為是流放,不許乘車騎馬,所有人都必須一律走著。
正是三九嚴寒的時候,養尊處優慣了的燕家人其苦萬狀。
剛剛出了城,卻有一輛馬車隨后分飛奔而來。
追上燕家人后停了下來,車簾一挑,居然是韋蘭珊。
“你怎么來了?”燕云堂不愿讓韋蘭珊看到自己落魄的樣子:“快回去吧!”
誰想韋蘭珊不聽他的話,從車上跳下來,緊了緊背上的包袱,對趕馬車的人說:“你回去吧!”
“蘭珊姐姐,你這是要到哪里去?”燕婷貞上前問道。
她的臉凍得紅紅的,睫毛上結了一層霜。
韋蘭珊疼惜地伸出手,去握了握她的臉,說道:“我也要到嶺南去。”
眾人這才留意到她身上穿的衣裳格外厚實,腳上還穿了一雙牛皮靴子,一看就是為了趕路方便。
“你別胡鬧!”燕云堂急了:“你當三千里路是鬧著玩的嗎?!”
“你都去得,我怎么去不得?”韋蘭珊看著他笑,眼里星光閃爍:“難不成你是嶺南王嗎?想不準誰去就不準誰去?”
原來韋蘭珊知道燕云堂要隨家人被流放去嶺南,她便跟家里交代一聲,簡單收拾了一個包裹就追了出來。
韋家姐妹雖然心疼,可也支持韋蘭珊的選擇。哪怕是女流之輩,也要講良心重情義。
燕云堂對韋蘭珊一往情深,這份情誼讓韋家人都很動容。
韋蘭珊性子執拗,可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燕家顯赫的時候她不屑高攀,可當燕家落敗了,她要回報燕云堂對自己多年來的情誼。
燕云堂見她如此堅決,竟不知是哭好還是笑好。
一旁燕家的長輩看了,倒消弭了之前對韋蘭珊的芥蒂,患難見真情這句話果然不是假的。
“看來八哥還真有眼光,韋家二小姐是個有情有義的人。”燕慶堂小聲說道。
“你又知道些什么?小孩子家家的。”他母親輕斥道,但臉上還是忍不住帶出了幾分喜色。
朔風呼嘯,雪野茫茫。韋蘭珊隨著燕家人在雪地中跋涉,沒有一句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