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潔星欲語,夜風拂過竹林,響起一片龍吟。
溪水邊燃起了一堆篝火,映著衛宜寧的臉,一雙眼睛泛著星光。
她手里拿著一根青竹枝,穿著一尾半大的鯽魚,慢慢地在火上烤著。
對面的鐘野拿著一只野雞兩只竹鼠在烤,表皮收緊之后再均勻地涂上蜂蜜。
衛宜寧喜歡吃甜,要涂兩次蜂蜜才合她的胃口。
烤肉的香氣已經很濃烈了,鐘野又拿出一只布囊,里頭是他自己配的香料。
往焦黃的烤肉上撒了少許,就會撒發出獨特誘人的香氣。
衛宜寧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當年我娘做的烤肉香料是一絕,這是我憑著記憶做的,只有七八分像,”鐘野撕下兩只野雞翅膀,用干凈的竹簽穿好遞給衛宜寧:“你吃吃看。”
衛宜寧只吃了一口,眼睛就瞇了起來,像一只貪吃的貓。
“太好吃了!”衛宜寧由衷贊嘆道:“以后我再也不會吃別人烤的肉了。”
“慢慢吃,這些都是你的。”鐘野貪戀又寵愛地看著她:“什么時候想吃就告訴我。”
“我一個人怎么吃的完?”衛宜寧失笑:“你也吃呀!真好吃。”
“把你烤的魚給我吃吧!”鐘野伸手道:“已經好了。”
“這個和你烤的一比就差太遠了,”衛宜寧笑著企圖把自己烤的魚藏在身后:“我不想班門弄斧。”
“怎么會,”鐘野不肯放棄:“一定好吃極了,好宜寧,賞了我吧!”
有情人在一起就是這般,再平常細小的事都能生發出無限趣味,皆因有情意在里頭作祟。
兩個人因為一條烤魚鬧了好半天,終究還是被鐘野吃了。
邊吃邊夸贊,惹得衛宜寧總是笑。
“竹鼠的肉好細嫩,”衛宜寧第一次吃竹鼠:“還有清香。”
“的確是一道珍饈,”鐘野贊同道:“我總覺得春季的竹鼠最美味。”
衛宜寧食量一般,又兼之在夜里,只吃七分飽就不吃了。
剩下的都歸鐘野掃尾。
衛宜寧捧著臉,笑微微地坐在竹椅上,看鐘野吃肉喝酒。
她的鳳頭鞋子端端正正地擺在一邊,腳上只著羅襪,踏在一只小杌子上。
“我這樣子有什么好看的?”鐘野不解道:“粗俗得很。”
衛宜寧只是笑,不說話也不移開眼睛。
吃完后二人就著溪水洗手漱口,又用水將火堆浸滅。
“今晚的月色真好,”衛宜寧輕輕嘆息道:“映著竹稍更有韻味。”
“都說春花秋月,春天的月亮只是稍小些,其實光芒比秋天的更冷涼潔白。”鐘野舉頭說道:“也很堪賞。”
“可還記得你當初在屋頂為我守夜明月夜吟誦的那首詩?”衛宜寧仰著臉看月亮,想起了往事。
“圓滿光滑不磨鏡,掛在青天是我心。”鐘野應聲道:“宜寧,其實這兩句詩是專門念給你聽的。”
“我知道。”衛宜寧點頭:“其實我一直都知道。”
等鐘野低頭看她的時候,發覺衛宜寧已經淚流滿面,不由得慌了,一把摟過她問道:“這是怎么了?”
衛宜寧哽咽數聲,才說道:“并沒怎么,我也不知為什么,如今變得越來越嬌氣了。”
“有我在,你盡管嬌氣就是,”鐘野憐愛地親吻她的頭發:“說明我這夫君做的還不錯,你若還想以前那樣,我豈不成了擺設?”
“以前幾乎所有人都在依靠我,我從來沒有覺得累,也沒有害怕過,”衛宜寧又輕聲抽泣了幾下:“如今我也有了可依靠的人,卻變得這樣軟弱愛哭起來。看來人真的不能慣著,我不喜歡自己這個樣子。”
“我喜歡,”鐘野彎下腰,雙手輕輕托起衛宜寧,像托起一個孩子,用鼻尖親昵地碰著她的額頭道:“我喜歡你這樣子,喜歡你因為我變得軟弱。宜寧,你之前太累了,我心疼又不敢逾矩。現在我可以沒有避諱地疼愛你,多謝你嫁給我。”
衛宜寧無言以對,只能哭得更厲害。
她的心是甜蜜的卻也是惶恐的。
就像習慣了寒冷的人會因為溫暖而全身疼痛一樣,她長久地緊繃著精神去防范,一旦安逸下來就會很不適應。
她經歷了太多慘痛,失去過太多親近的人,就算她再冷靜再堅強,也一樣留下了深深的傷痛。
這些不好的精力打下的烙印,讓她在美滿歡樂的時候總是會沒來由地警惕惶惑,仿佛不知什么時候就被會剝奪了去。
鐘野越是疼愛她、兩人越親密,她就越害怕失去。
鐘野都要心疼死了,把小嬌妻緊緊抱在懷里,輕聲開導:“不要多想,你配得上這世上最好的。老天爺本就虧欠你太多,會都補償給你的。我的宜寧是個有福氣的姑娘,一定會事事如意的。”
衛宜寧摟著鐘野的脖子,眼淚濡濕了他的側臉。她納罕于自己的軟弱怯懦,卻又控制不住。
“我害怕,”衛宜寧抖著肩膀哭得厲害:“我害怕有一天你會離開我,那樣我該怎么辦?我回不去了,回不到以前那樣子了。”
她的意思鐘野明白,好不容易敞開心扉接納了的人,倘若再失去必定會痛徹心扉。
衛宜寧比尋常女子都要剛強,可越是這樣,被層層包裹的心便越是柔軟。
她心中矛盾,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只能向自己哭訴,因為自己是她最親近的人。
“乖宜寧,我不會離開你,永遠都陪著你,”鐘野親吻著衛宜寧淚濕的臉:“相信我,一定不騙你。你看天上的月亮,只要它沒從天上墜落,我就不會改變心意。”
“我知道,我知道。”衛宜寧哭著點頭,卻依舊忍不住下落的淚水。
鐘野一手托著她,另一只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樣輕聲哄著。
他對衛宜寧永遠有用不完的耐心。
月亮轉到了西天,涼風起了。鐘野用自己的身體給衛宜寧擋風,讓她安穩地躺在自己懷里。
直到衛宜寧哭累了,慢慢睡著了,他才把她抱回屋子里去。
衛宜寧雖然哭得慘,但睡得也熟。蜷縮在鐘野寬厚溫暖的懷抱里,眉頭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