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閣中,鳳無憂煞白了臉,裹著破洞百出的薄衾,在塌毀的臥榻上蜷曲著身子,苦苦受著愈發猛烈的腹痛之癥。
半晌之后,待薄衾染上點點血跡,她才意識到自己并未罹患花柳隱疾。
腹部絞痛,想來是因月信而起。
至于為何疼得這么厲害,鳳無憂隱隱覺得這跟原主的體質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她本是貨真價實的女兒身,卻被當成男人養。
先不論常年束胸對身體的影響,單論她娘邱如水逼她服下的用以維持喉結凸起的藥物,就可能對她的身體造成無法修復不可逆轉的傷害。
思及此,鳳無憂心口一陣絞痛。
她知,這副身軀的原主定是被她那便宜娘傷透了心,是以命絕而怨念不散。
“放心。你所受的欺辱,我必百倍討回。”
鳳無憂輕聲安撫著原主的魂靈,主動地去接受原主的過去。
原來,北璃左相敖澈帶兵圍剿她,并非師出無名。
半日前,北璃軍營。
營帳內燈火通明,鳳無憂剛剛卸去一身戎裝,于案幾前推演陣法,神色冷凝。
“鳳小將軍,請喝茶。”
“下去吧。”鳳無憂接過小廝手中熱茶,淺嘗輒止。
然,待鳳無憂放下茶杯,靜立在她身前的小廝忽然揭去了發帶,垂放下三千青絲。
鳳無憂詫異地盯著面前形容姣好的女人,狹長的眼眸中生出幾分惱意,“璃音公主,臣這就命人送你回宮。”
“我不!鳳無憂,本公主喜歡你。今日不管你答不答應,本公主要定你了!”北堂璃音柳眉微蹙,雙手叉腰,尤為蠻橫地說道。
“你在茶水中下了藥?”鳳無憂意識到體內郁火頓起,一時怒火攻心,倏然起身,死死地扼住了北堂璃音的脖頸。
“無憂將軍,你為何就不肯正眼瞧一瞧我?難不成,你早已心有所屬?”北堂璃音不懼鳳無憂的怒火,順勢將臉貼在她的胸口。
砰——
“鳳無憂,你好大的膽子!誰準你對孤的掌上明珠動手!”
正當此時,北堂龍霆手持問天劍,氣勢洶洶地劍指鳳無憂眉心。
北堂龍霆身后,北璃大將軍鳳之麟亦入了營帳。
鳳無憂錯愕地看著怒氣滔天的北堂龍霆,急聲解釋道,“皇上明鑒,臣從未對公主起過歹念。是公主,以送茶之名私闖了臣的營帳,并在茶水之中下了烈性媚藥。臣一時氣急,才……”
啪——
“孽子,住口!”鳳之麟并未等鳳無憂說完,竟揚起手臂,毫不留情地掌摑著鳳無憂,“來人,將鳳無憂拖下,軍杖三百。”
鳳無憂輕拭去嘴角鮮血,冷漠言之,“虎毒尚且不食子,鳳之麟,你可真狠。”
“父王,鳳無憂污蔑我!明明是他,費盡心思將我綁到營帳中。”北堂璃音許是怕壞了自身清譽,矢口否認自己先前所為。
北堂龍霆冷哼了一聲,旋即將北堂璃音摟入懷中,“音兒莫怕,天塌了,都有父王給你撐著。”
鳳無憂冷睨著滿嘴謊言的北堂璃音,又涼薄地掃了一眼面容肅穆的鳳之麟。
她確實厭惡顛倒是非的北堂璃音,但她更恨不念骨肉親情的鳳之麟。
軍杖三百,即便不死,也會徹底淪為廢人。
鳳無憂昂首闊步出了營帳,她并未遵照鳳之麟的命令乖乖服刑,而是在無路可退之際一頭扎入護城河中。
倘若橫豎是死,她希望自己能死得體面些。
墨染閣中,鳳無憂的神識完全同這副軀體的神識相融。
她憶起之前所遭受的冤屈,鄭重其事地允諾這副身軀的原主,“三年之內,我必踏平北璃,為你報得血海深仇。”
許是情緒過于激動,她忽覺體內有汩汩熱流涌出。
“莫慌莫慌,容小爺找片大號創可貼。”
鳳無憂看著身下淅淅瀝瀝蜿蜒一路的血跡,頭疼不已。
她一手捂著腹部,一邊在偌大的墨染閣中翻箱倒柜。
然,墨染閣中又怎會有月事布這類女人用的玩意兒?
她尋了半天,也未尋到可用布料。
情急之下,只得以君墨染的素白里衣,作為兜襠的月事布。
噠噠噠——
墨染閣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鳳無憂聞聲,著急忙慌地兜起散落一地的衣物,閃身藏于雕花屏風后,斂色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