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青鸞早在單槍匹馬奔赴東臨投奔鳳無憂之際,就已經敏銳地察覺到鳳無憂和之前大不一樣。
她生就一顆七竅玲瓏心,總能敏銳地察覺常人不能察覺到的細枝末節。
故而,中秋花燈節那日,她暗戳戳地為自己跟隨了多年的主子放了盞無字天燈,權當是為其送別。
也正是從那日起,她才放下心中芥蒂,將占據了鳳無憂軀殼的靈魂,視為自己往后余生唯一的主子。
當然,這個秘密,她永不會對第三個人說道。
君墨染刀鋒般寡情的目光落在青鸞臉上,他總感覺青鸞此刻的表現,過于激動。
與其說護主,更像是死了至親,欲與仇人同歸于盡。
“刁奴,放肆!”
鳳之麟臉色鐵青,怒目圓睜,一觸即發的怒火一覽無遺,他寬厚的雙肩劇烈顫抖著,聲音驟然變調。
他沒想到青鸞被鳳無憂教得這般無禮,竟敢對璃音公主大不敬,又將滿腔怒火強加在鳳無憂身上。
“來人,掌嘴。”
君墨染周身戾氣更顯,低醇的音色中透著幾分陰鷙,將他聲線中與生俱來的慵懶隨性徹底掩蓋。
敢在他的地盤撒潑,鳳之麟還真是不怕死。
君墨染話音剛落,神算醫館院墻外倏然冒出數十名弓弩手。
他們身手尤為矯捷,蝠鲼般從瓦頂上俯沖而下,于頃刻間將鳳之麟等人重重包圍。
北堂龍霆見狀,神色尤為凝重。
君墨染雖未下令打他的臉,但當著他的面,命人掌摑北璃大將,亦使得他顏面盡失。
無奈之下,北堂龍霆向鳳之麟遞了個眼色。
鳳之麟眸中閃過一絲不忍,但僅僅只是一瞬之間,他便同北堂龍霆一道,尤為默契地朝著蜷在君墨染懷中面色蒼白如紙的鳳無憂發起猛攻。
遽然間,北堂龍霆、鳳之麟二人將兩股極強的可怖內力融合成一輪帶著火焰光暈的氣旋,摧枯拉朽般朝著鳳無憂轟去。
君墨染抱穩了鳳無憂,一個閃身,險險躲過突襲,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鳳之麟胸膛處,轟去勢如破竹的一掌。
說時遲,那時快。
阿黃亦瞄準時機,后腿猛地一蹬,朝著氣息奄奄地北堂璃音飛撲而去。
“嗷嗚——”
它瘋狂地撕咬著北堂璃音的手臂,待敖澈回過神,欲將它一掌劈飛之際,阿黃已飛躥至君墨染身后,吐著猩紅的舌頭,似是在向鳳無憂邀功。
說是邀功,不如說是將功折罪。
誰讓它前世色迷心竅,將待它如初戀的鳳無憂送上了黃泉路?
“走!”
北堂龍霆趁著君墨染轉身的空當,緊抱著哭啼不止的北堂璃音飛身而逃。
敖澈淡淡地掃了一眼身受重傷的鳳之麟,眉頭緊蹙。
不過,僅僅只是片刻功夫,他便扛起了鳳之麟,緊跟在北堂龍霆身后,于怔忪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呵...”
鳳無憂冷睨著鳳之麟遁逃的方向,眸色涼薄,唇角卻微微勾出一抹弧度。
看來,她之前的猜測并未出錯。
虎毒尚且不食子。
可鳳之麟竟連同北堂龍霆,對她下了死手,欲置她于死地!
再加之過去的十來年中,鳳之麟從未給過她好臉色看,鳳無憂倒是覺得,她極有可能不是鳳之麟的親生骨肉。
也許,她是邱如水紅杏出墻的成果。
又或許,她的生母并不是自私偽善的邱如水。
“別難過,本王也能寵你入骨。”
君墨染以為鳳無憂被鳳之麟傷了心,沉聲安慰著她。
顧南風瞅著傻愣愣杵在院中的君墨染,不由得搖了搖頭,“是不是傻?還不趕緊把他抱內室去!”
君墨染后知后覺,這才意識到鳳無憂并無內力加持,挨了北堂龍霆一掌,定是受了十分嚴重的內傷。
他著急忙慌地將鳳無憂抱入內室,作勢欲解開她的衣裳。
“別碰我!”
此刻,鳳無憂衣袍下的裹胸布早已被北堂龍霆那一掌震得稀碎,她哪里敢讓君墨染靠近?
然,屋漏偏逢連夜雨。
君墨染虎視眈眈盯著她也就算了,顧南風亦跟著入了內室,一本正經地欲為她診脈。
“鳳無憂,伸手。”
顧南風一屁股坐在榻沿上,毫不客氣地將君墨染擠兌到一邊。
鳳無憂忙不迭地將雙手縮進被衾中,急聲道,“爺沒事,睡一覺就好。”
“好個屁!今天老子要是不扒拉下你的衣服,老子就不叫顧威猛!”顧南風擼起袖子,作勢就要掀開蓋在她身上的被衾。
“顧南風,別嚇他。”
君墨染見鳳無憂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適時伸手攔住了顧南風。
顧南風審慎言之,“北堂龍霆那一掌可不是開玩笑的,沒養好怕是會落下病根。”
君墨染一聽,警鈴大作。
他二話不說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將鳳無憂翻了個面兒,“別怕,我只看你傷處。”
“不要。”
鳳無憂被動地趴在榻上,除了一張嘴還能微微翕動,渾身如同散架了般,稍稍挪一下位置,便累得汗如雨下。
顧南風略顯鄙夷的看向君墨染,“你就這么點兒魄力?以往你可不是這樣的啊!直接扒,說這么多廢話做什么?”
君墨染滿頭黑線,深怕鳳無憂誤解他,特特解釋道,“本王從未扒過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扒皮除外。”
他如此言說,無非是想要讓鳳無憂知曉,他清白得很。
可聽在鳳無憂耳里,就成了恐嚇,“您老人家說過不為難我的!這會子,卻又要扒我的皮。”
“本王哪里舍得?”
君墨染顯出一副深情不壽的模樣,輕輕褪下蓋在她背上的薄衾,溫熱的大掌停駐在她背脊處,輕聲問道,“本王只想看看你的傷勢。”
顧南風摸了摸鼻子,委實覺得他們二人墨墨跡跡,煩人得很。
“鳳無憂,你不是自稱很恢弘?怎么連給人見證恢弘的勇氣都沒有?”
“顧威猛,不也不夠威猛?”鳳無憂反聲嗆道。
說話間,君墨染已然將唧唧喳喳的顧南風扔出了窗外。
他利落地緊掩門扉,旋即闊步行至榻前,小心翼翼撕開鳳無憂背部的衣物。
鳳無憂心下尤為忐忑,雖說君墨染好像對男女之事不怎么開竅,單看背部未必能看出端倪,但就這么被他盯著后背,她竟覺心跳加快,緊張得幾近暈厥。
撕拉——
布帛碎裂聲不絕于耳,聽得鳳無憂膽戰心驚。
須臾間,大片雪膚便暴露于君墨染眼前。
他黑金色的眼眸,定格在她迷人的腰窩處,心下略略訝異,男人身上居然還有腰窩這般迷人的存在!
“攝政王,您老人家在看什么?”
鳳無憂雙手緊攥著身下的衾墊,深怕他突然克制不住心底的欲望,猛撲而來。
君墨染回過神,略帶薄繭的指腹輕觸著她脊背處的大片淤青,“還好,只是些外傷。千萬別餓著自己,也別考慮減肉,想吃什么,就多吃些。”
只是外傷?
鳳無憂有些懷疑君墨染在敷衍她。
她前世為掩蓋傭兵身份,倒是當過一段時間男科醫生。
倘若她接手的病患得的是不治之癥,彼時她的說辭,和現在君墨染的說辭正可謂如出一轍,極為相像。
詳細情況一概不提,只心懷憐憫地對病患說“不礙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這回,當真是鳳無憂想多了。
君墨染只是覺得鳳無憂背脊過于單薄,瘦到連蝴蝶骨都比尋常人突出一些。
“攝政王,您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沒救了?”鳳無憂癟了癟嘴,心中甚是不甘。
重生不過一個月時間,居然又要被閻王收回地府!
可惜,她這輩子還未干成什么大事。
“胡說八道。”
君墨染笨拙地替鳳無憂背上淤傷處上著藥,“北堂龍霆手上力道若是再重一分,背脊勢必碎裂成渣。”
“攝政王,我當真有救么?我怎么覺得渾身發寒,腹痛如絞?”
鳳無憂費勁地抬手,輕拽著君墨染的衣袍。
“腹痛如絞?”
君墨染聞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翻了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