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龍霆兩彎眉渾如刷漆,只癡癡地望著鳳無憂,不置一詞。
鳳無憂瞅著殿外愈發陰沉的天色,心里一萬個不服氣。
北堂龍霆明明沒盡過一天為人父的責任。更合理地說,這副身軀原主的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造成的。
她不找他尋仇已算是仁至義盡,怎么就不能懟他了?
話雖如此,鳳無憂到底不愿同天道作對。
她見殿外黑云壓頂似怒浪翻滾,只得不情不愿地閉了嘴。
云非白冷睨了一眼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君拂,心生厭棄。
君拂卻毫無眼力見兒地朝著云非白身上靠去,“太子,拂兒好痛。”
“少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眼!”
云非白緊咬牙根,惡狠狠地冷斥著她。
君拂見他隱隱有發怒的跡象,識趣地噤了聲。
此刻,宗盛已扶著驚魂未定的赫連太后端坐在金漆浮鳳寶座之上。
他速速取來備用藥箱,朝著赫連太后跟前的數位太醫說道,“都退下。你們下手沒個輕重,還是讓雜家來吧。”
說話間,他半躬著腰,旁若無人地處理著赫連太后前額的傷口。
“太后,疼么?”
赫連太后緩聲道,“無妨。”
鳳無憂古怪地看著宗盛,總覺得他和赫連太后之間,不止主仆之誼。
莫非,他們早就暗度陳倉了?
赫連太后察覺到鳳無憂的視線,心虛得緊。
轉念一想,她乃當朝太后,鳳無憂縱有君墨染撐腰,也絕不敢當著文物重臣的面,以下犯上。
待她勻過一口氣,狠辣的眸光定定地落在鳳無憂臉上,厲聲冷喝,“鳳無憂涉嫌投毒謀害皇帝,罪不可赦。”
宗盛不咸不淡地補充著,“鳳將軍視人命如草芥,一個時辰之前,還殘忍殺害了君拂郡主的貼身侍婢。”
桂嬤嬤連連頷首,尤為激動地控訴著鳳無憂的暴行,“不止如此!鳳無憂目無綱常,大鬧坤寧宮,惹得坤寧宮上下人心惶惶,誅其九族也不為過!”
君墨染強按下額角處突突起跳的青筋,音色驟冷,“誅九族?你們這是打算將本王一并誅連斬殺?”
“奴婢失言,攝政王饒命!”
桂嬤嬤眼皮直跳,她原以為鳳無憂一個北璃來的半吊子將軍,背后無人撐腰。
不成想,君墨染竟將鳳無憂視為了至親,并主動歸入她的九族之中!
赫連太后吃了悶虧,更不可能善罷甘休。
她倏然起身,冷聲詰問著君墨染,“攝政王,王子犯法當與庶民同罪。你百般袒護鳳無憂,就不怕寒了東臨百姓的心?”
北堂龍霆憶起凌素素也曾被人這般詰難,頓生惻隱之心。
“本王敢以人格作擔保,鳳無憂為人光明磊落,心懷天下,絕不會草菅人命,更不可能謀害東臨皇帝。案情尚未查清,太后怎可草率地定了鳳無憂的罪?”北堂龍霆話語軒昂,擲地有聲。
鳳無憂眨了眨眼,困惑不已地看向北堂龍霆。
這老家伙,怎么突然轉了性?
難不成,他當真起了色心,欲將她招入北璃王宮?
如此一想,鳳無憂頓覺惡寒不已。
虧北堂龍霆自詡用情至專,在她看來,不過爾爾。
宗盛劍眉微凜,不悅地反駁著北堂龍霆,“北璃王莫不是要干涉東臨內政?”
“本王只是心疼鳳無憂小小年紀,卻要承受這么多非議。”
北堂龍霆亦知自己并無權限干涉東臨內政,他只是就事論事。
鳳無憂聞言,心中卻無半分動容,也并未當真。
北堂龍霆的“心疼”未免太不值錢。
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十七年,是怎么過的。
他根本不知道,當他乍現在神算醫館之際,她心中還藏著一分希冀。
是他親消了她對他的所有幻想。
也是他親手斬斷了他們之前本就淺薄的父女情。
赫連太后見北堂龍霆這般維護鳳無憂,心中納悶不已。
坊間傳言,北堂龍霆自凌素素故去之后,便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北堂璃音身上。
眾所周知,鳳無憂正是因為輕薄了北堂璃音,才被削了北璃將位。
照理說,北堂龍霆當對鳳無憂恨之入骨才對。
可北堂龍霆的態度,委實讓她捉摸不透。
沉吟良久之后,赫連太后呷了一口茶水,緩聲言之,“鳳無憂以下犯上,并非哀家一人所見。先將之關至大理寺天牢,明日再審。”
君墨染卻道,“尚未定罪,豈有收監的道理?不準。”
即墨子宸聞言,壓低了聲道,“阿染,你可收斂些吧!僅僅只是收監,不會將她怎么樣的!你若是再這般獨裁專制下去,早晚失了民心。”
君墨染一臉冷漠,“本王不需要。”
“難道,你情愿讓鳳無憂背上千古罵名?眼下當務之急,是穩住民心,待皇上轉醒之后,再從長計議。”即墨子宸語重心長地勸著君墨染。
遇到鳳無憂之前,即墨子宸每每捅了簍子,都是君墨染給他善后。
不成想,遇到鳳無憂之后,君墨染行事愈發不著邊際。
動輒便是一副愿為鳳無憂負盡天下人的架勢。
即墨子宸委實不能理解君墨染怎么就變成了癡情種?
君墨染不容商榷地說道,“縱她當真犯了謀反大罪,本王也愿意護著。大理寺天牢,你們誰愛住誰住。”
鳳無憂滿頭黑線,她心下腹誹著,君墨染未免太不講理。
不過,被他護著,感覺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