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房頂之上的白鶩踏前一步,站在最邊緣的飛檐之上,俯視著下方冷冷一笑,“不過住個店怎生得就要報萬兒了?難不成本公子的房錢少了你們的?”
院中鳩瑯雙目瞳仁立時一霎。
那處飛檐是房頂最尖最細的裝飾部分,根本沒有任何承重能力,就更別說往上站個大活人了。
鳩瑯一向自詡腳下輕功天下難尋敵手,如今看到房上男子,頓覺遇上了對手。
“這位兄臺真是會說笑,”鳩瑯啪地一聲甩開折扇,慢悠悠的扇著風,“如果你們真是普通住客,怎么好好的床鋪不去睡,專門要找那房頂屋檐蹲守呢?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直接報萬兒亮個相,它不好嗎?沒準呢,兄臺報出名號,咱們還能捯上輩份兒來呢。”
溫小筠上前一步,厲聲說道:“我們為什么要上房梁?不上房梁,就要被你們迷煙兒給撂倒了,我們不上房梁自保,難不成乖乖束手就擒著的就等你們這家黑店把我們二人剁成包子餡?”
鳩瑯故作驚訝的睜了睜眼,搖著扇子笑望著左右兩邊,“看來人家這是把咱們當成人肉包子黑心店了呢。”
左右手下立時哄笑一聲。
鳩瑯又望向房頂,笑吟吟的說道:“九爺我分明是收到小二的報信,說這位公子腰間佩戴長劍,依著我大鳴律,無論你是什么劍客俠客,只要沒有官身,就應扭送官府問罪。反觀二位,入住時沒露任何官身,也與真正的官府中人相差甚遠,我們這等遵紀守法的小店見了,當然會生出些防備之心。
既然你們帶著長劍,那我們當然會害怕你們身上有功夫嘍!保險起見,只好選擇趁你們睡著了的時候,將你們捆起來再押送進衙門嘍。”
“好一張利口,死人怕是都能被你說活了。”溫小筠冷笑上前,眉梢高高揚起,眼底滿是不屑之意,“既然你們不承認是黑店,我們也無意與你們糾纏。我也不妨明擺著告訴你們,我們兩個就是官府中人,既然只是誤會一場,不如咱們就此別過,你們繼續開你們的迷煙兒小客店,我們二人繼續干我們的路,如何?”
溫小筠知道,對對鳩瑯這種警惕性極高,冷厲又自負的人來說,直接報出東川獨的名號,反而會叫他懷疑。
這般遮遮掩掩,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架勢反而更會叫鳩瑯肯定,對方就是東川獨本人。
說完,溫小筠上前拉住白鶩衣袖,笑笑說道:“趕路要緊,咱們別和他們一般見識。”
鳩瑯目光陡然一寒,甩手就是一記閃電飛刀。
白鶩眉頭一皺,倏然橫劍,只聽得嘡地一聲脆響,那飛刀便被軟劍掃了出去。
隨后白鶩將長劍背在身后,動作優雅又迅速,他俯望著人群中央的鳩瑯,目光很冷,語聲更冷,“既然話都已經說開了,店家掌柜又為何要強留我們
鳩瑯仰頭一笑,“在下怎的不知話已經說開了?”他陰鷙的目光在白鶩與溫小筠身上來回打量,“還敢說自己是出來辦事的公門中人,是私奔出來的賊人還差不多吧?”
旁邊嘍啰立時哄笑著起哄,“這對狗男女根本就是出來鬼混偷情的,哪家的衙門會有這樣的好差事?說出來咱們爺們兒也去樂呵樂呵!”
白鶩面色越來越寒。
溫小筠則上前一步冷笑著質問,“我也沒聽過你們這樣的守法店家,不僅半夜偷襲,現在更不讓客人離開。這樣正經合法的“好買賣”內里有什么奧秘吶?不妨拿出來說一說,我們二人也想跟著長長見識呢。”
面帶冷笑的鳩瑯忽然斂了笑意,語聲一凜,“東川獨,你真當我們魯地的壇口是瞎子是傻子,可以叫你來去自如,任意而為么?”
“你——”溫小筠立時裝出被人說中,氣急理虧的樣子,要繼續爭辯。
白鶩恍然揮手,擋住了溫小筠已經燃燒到頭頂的怒意。
他轉而又望向鳩瑯,“事到如今,某看這位仁兄也就別賣關子了,對我們有什么意圖,大可以直接說。”
鳩瑯收攏扇面,揖手朝著白鶩款款施了一禮,“東川兄不要多想,小弟風門阿九,只是仰慕東川兄已久,又因著從來自認輕功一流,早就想著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南下找東川兄切磋切磋。如今聽得手下稟報,門市里來了個東川公子可以下手,阿九立時想到了金陵素手謫仙盜的東川獨。
無論如何,都想要見識見識東川兄的身法手段,所以才有了那幾道‘開胃小菜’先行招待一番。
如今真的交過手,阿九心甘情愿的甘拜下風。
都說江湖一線,相見即是緣,阿九誠心想請東川兄入我壇口一敘,不知東川兄肯不肯賞這個臉?”
聽到這句話,溫小筠的心情是即踏實又緊張了起來。
踏實是因為鳩瑯所有身份都已經確認,隱藏在陰影中的秦奇肯定會盡快通知鄞諾帶領援兵前來剿賊。
緊張的是,即便秦奇不走,只憑他們三個人的力量,要深入虎穴,與鳩瑯近距離打交道,風險還是非常大的。
她不覺看了白鶩一眼,白鶩亦轉過視線,望向溫小筠。
兩個人雖然沒有說話,卻都從對方堅定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
為了拴住鳩瑯,不叫他疑心逃跑,這場鴻門宴,他們必須要接住。
白鶩伸出手擺在溫小筠面前,溫小筠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握住。
隨著一陣呼嘯的風聲,白鶩便帶著溫小筠蝴蝶一般蹁躚落地。
白鶩先是朝著鳩瑯揖手回了禮,淡淡道:“既然九公子如此盛情,那么東川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鳩瑯用眼角余光瞥了旁邊溫小筠一笑,呵呵笑道:“能夠結識東川兄,是阿九的福氣。來,二位隨九郎這邊來,九郎一定要好好招待二位一番。”
說著鳩瑯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白鶩與溫小筠在前面走。
白鶩唇角微勾,“九公子客氣了。”
說著白鶩便拉住溫小筠的手,帶著她一起走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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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有明確規定,平民百姓,是不能擅自帶著武器走在大街上的。
一旦被發現,就會被抓緊監獄。
只有官差捕快軍人等公門中人才有拿著武器上街的資格哦_
所以在明朝,劍客俠客斜挎著長劍行俠仗義的畫面基本是不可能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