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惇妃自己是漢姓包衣的出身,她自認為如今位分就截止在妃位上,就算憑著十公主是皇上幼女的份兒,竟都不能再往上挪動一分去,就是因為自己的身份。
故此她才不愿意叫自己身邊兒多幾個滿洲著姓去,她是恨不能所有人都是漢姓。
尤其是鈕祜祿氏,在滿洲八大姓里都是排名前兩位的;又加上她與順妃她們的心結,這鑲黃旗的鈕祜祿氏就是她頭一個不能容的。
惇妃的心眼兒,總是要借由十公主往外辦成實事的。如今連十公主跟前的太監們都敢這么叫,這就是已經給做成實了——這等于是暗地里,打壓那小女孩兒的身份呢。
郭永清是總管太監,平時也是有眼力見兒的,要不他也當不上總管。若沒有惇妃的授意,甚或是強壓,郭永清敢隨便兒將人家鑲黃旗鈕祜祿氏弘毅公的后人,也這么直呼漢姓去么?
十五阿哥不由得皺了皺眉。
一個虛齡才七歲的小女孩兒,剛進宮沒幾天,也不知道那小丫頭自己能不能看懂這后宮里的波詭云譎,有沒有本事護著自己啊?
這么想來,若是那小女孩兒當真有十七弟照應著,倒也是好的了——終究在皇阿瑪跟前,也就十七弟因為是老兒子的緣故,可以完全將十公主母女不放在眼里去。說什么做什么,倒也方便。
再者,十七福晉是鈕祜祿氏,十七弟護著鈕祜祿氏,便也更名正言順些。
十五阿哥便又幽幽嘆了口氣。
“去吧,看她今兒晌午歇了沒。若得閑,便請過來說說話兒。”
郭永清忙不迭地去了。
十五阿哥坐在偏殿里,想再尋上回看了一半的書來看,卻沒尋著。書架上旁的書,又沒心思看,隨便抓出一本來,定睛看了半晌,卻是半個字都沒看進去。
直到聽見門上竹簾輕輕一響,他反倒沒抬頭,讀書讀得更加屏氣凝神了。
簌簌,光聽著聲兒,都難以想象這只是個小女孩兒。那樣知禮、克制。
輕輕裊裊,如同她身上自然的淡淡香氣——淡到幾乎不存在,可就是跟周圍的花香、果香、竹簾香氣,都不一樣。
“十五爺……您叫我?”
等到小女孩兒自己先說了話,他才仿佛剛回神,放下書本,才不慌不忙抬頭。
“來了,便請坐著說話兒吧。”
廿廿今兒換了件小襖,又是極淡極淡的藍,如漣漣水波。
她小心沒踩紫檀腳踏,這才坐上炕沿兒去——由此可見,她的家教極好。
那腳踏雖說是踏腳所用,可是有規矩的旗下人家都明白,那是給老人和貴客踩的,小輩兒們可不能隨便踩,那就沒規矩了。
十五阿哥的心不由得放松下來,便也笑了,“昨兒家里頭有事,走得匆忙,倒唐突你了。”
廿廿搖頭,甜甜而笑,“沒有,您別掛懷。”
十五阿哥含笑點頭,“……我有事,后頭興許得有日子不能過來。便有句話,還是想問問格格你。”
廿廿揚眉,“十五爺請講。”
十五阿哥眼簾半垂,“我回去也得給你十七爺回個話兒啊——格格你看,你這句話,該對十七爺怎么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