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阿哥就這么將那幅畫兒翻過來、調過去,沒完沒了地看,看得乾隆爺都沒法兒看奏折了,只得放下奏折,盯著他看。
“你這棒槌,你給你哥送禮,你到我這兒來搜刮。可著你搜刮吧,畫兒都給你擺了一炕頭了,你反倒舉著這一幅看個沒完……你倒是看什么呢?”
“棒槌”指的是人參,這十七阿哥從小在娘胎里就是人參給堆出來的。私下里乾隆爺笑罵這老兒子之時,就這么喚他去。
十七阿哥今兒來找乾隆爺膩歪,也是為了給十五阿哥慶賀生辰的緣故。他說他自己所兒里沒好東西,拿不出手,跟他皇阿瑪求一件好禮。
乾隆爺自斥他:“你少來與我哭窮!你讓我拿什么信你?”
他就上來摟著乾隆爺的手臂纏磨,“兒子這一體一身都是納瑪恩賞的呀~”
按著滿人的老傳統,幼子守灶,那就家里管什么將來都是給老兒子的。乾隆爺便是素日對這老兒子嚴厲些,可事實上管什么好的都偷偷兒塞給他去——況且憑十七阿哥的性子,就算乾隆爺不給,他也東摸一件,西賴一件的,還有的說借,只是借著借著就都沒影兒了。
“納瑪……”十七阿哥苦了臉,“兒子想給我哥送幅畫兒——我那所兒里,金銀珠寶都不缺,不過就缺書畫呀。”
乾隆爺也是意外,不過心下倒是欣慰的。這便叫魏珠開了庫房,捧了好些畫兒來給老兒子挑。
“你看什么吶,眼珠子都快掉里頭去了。轉過來,給我也瞧瞧。”年過古稀的乾隆爺,私下里跟老兒子自在著,也仿佛是個老小孩兒,父子性子本是一脈相承。
十七阿哥便樂了,伸手將桌上的奏折都給劃拉到一邊去,空出地方來,將那畫兒給正道兒地擺上。
乾隆爺便挑了眉。
——擺在他老人家眼前的,是郎世寧所繪的十駿犬圖。
這是一幅卷軸畫,里頭繪制的都是乾隆爺最愛的十條獵犬,分別名為:“霜花鷂”、“睒星狼”、“金翅獫”、“蒼水虬”、“墨玉璃”、“茹黃豹”、“雪爪盧”、“驀空鵲”、“斑錦彪”和“蒼猊”。
郎世寧以西洋筆法畫出的駿犬生動傳神、栩栩如生,叫人愛不釋手。便是乾隆爺也是自己喜歡得緊,便在郎世寧過世七年之后,又召郎世寧的學生、宮廷四位洋人畫師之一的艾啟蒙以此為藍本,又做了一本十駿犬圖冊。
卷軸和圖冊里,十犬里有九犬相同,唯有第十種不同。卷軸里第十種的“蒼猊”不是傳統細腰獵犬,而是藏獒;后來重做畫冊,又重新選入一只細腰獵狗來代替。
乾隆爺看十七阿哥選的是卷軸,便哼了一聲,“你倒識貨,沒拿學生畫的圖冊,卻取了師傅畫的卷軸。”
十七阿哥嘿嘿地笑,“納瑪,這畫兒可真好看。”
知子莫若父,更何況這是從小在身邊親自帶大的老兒子,俗話說這老兒子一撅尾巴,他這當老子的就知道要拉什么糞蛋兒。
乾隆爺哼了一聲,“說吧,又看上我哪條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