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不知道十五阿哥是什么時候走的,因為她竟然睡“死”了。
醒來已是天光大亮,身邊已然空了。
可是她竟然心下并沒有什么失落的。
相反,她心里卻是滿滿登登的。
攤開掌心,她揪下來的那根胡子還在她掌心。
她就是因為攥著這根胡子,即便那位爺本尊已經走了,她卻還能睡得黑甜黑甜的。
她輕輕咳嗽了聲,知會星桂和星楣,她醒了。
星桂和星楣趕緊開隔扇門,進碧紗櫥,撩起帳子,掛起帳鉤來,都沖她笑。
廿廿輕啐一聲,卻還是紅了臉,自顧回身抓了兩個小荷包,塞進她們一人一個去。
“堵你們的嘴!再笑,我便不給了!”
星桂和星楣兩個一個伺候她梳頭,一個去打水來給她敷臉。
連續幾天沒睡過好覺了,她多少是有點胖頭腫臉的,可好在年紀小,倒沒什么要緊的去。
反倒一雙眼,清澈明亮,流轉生姿。
廿廿看見這樣的自己,趕緊垂下眼簾去,抬手拍了拍臉頰,提醒自己待會兒見了人,可得將著眼波給收回去。
女子的眼睛,其實最難騙過人去。
“阿哥主子實則沒睡多一會子,格格剛睡實,阿哥主子就起身兒了。奴才兩個想上前去伺候,阿哥主子都將奴才們屏退了,還示意不叫奴才們出聲,想是怕奴才兩個笨手笨腳的,驚動了格格去……”星桂一邊替廿廿梳頭,一邊含笑說。
廿廿紅了紅臉,垂眸輕輕頷首。
阿哥爺是要早些走的,她心下也早有預備。終究這阿哥所里地方不大,福晉的正房,大側福晉和侯佳氏的東廂房,與她這西廂房都是挨著的。
倘若阿哥爺不趁著夜深就離開,這會子早就各房都知道了。
廿廿輕嘆了口氣。
她只擔心阿哥爺這一晚得沒得歇息。這一天下來,最累的人,何嘗不是他呢?
簡單收拾停當,早早去給嫡福晉請安。
原本昨天該見面行的大禮,叫關佳氏的喪事給沖了,倒沒能正式行禮。
那今早,便該將大禮給補上去。
嫡福晉面上有掩不住的疲憊去。她身子本就病弱,這跟著熬了一天和大半宿去,顯然更是精力不濟。
饒是如此,她還是親自下地,將廿廿給扶起來。
“……在養心殿時,你已經行過大禮,我都給攔住了。這會子怎么又要如此客氣?從今兒起,你就是阿哥爺的小側福晉,是阿哥爺這所里的第三位福晉,快別客氣了。”
廿廿又去給骨朵兒行禮。
廿廿沒錯過,骨朵兒的臉上一臉的疲憊之外,又有許多掩飾不住的怨懟。
想來阿哥爺外書房那外間的炕上,并不好睡。
骨朵兒勉強起身,與廿廿行了個平禮,嘴上說,“咱們都是側福晉,雖有先來后到,卻沒那么多規矩去。妹妹快別多禮了。”
幾年過來,這年歲便也不是白長的,骨朵兒倒看著沉穩了些去。
廿廿一笑,便乖巧回座,穩當坐好。
見廿廿回座,便一眾侍妾全都走過來給廿廿行禮,口稱“奴才請側福晉大安。”
廿廿趕忙站起來,“各位都是姐姐,進所兒伺候阿哥爺的日子都比我久太多。我還有太多要跟姐姐們討教的,姐姐們千萬別客氣。”
嫡福晉羸弱地歪在迎手枕上,還特地給廿廿介紹,“為首的是兩位庶福晉:劉佳氏、侯佳氏。小側福晉,想來你也都認得了。”
“這二位啊,都是今年過年的時候兒,蒙皇恩得超拔為庶福晉的。一來她們二位伺候阿哥爺的日子久,二來皆為阿哥爺開枝散葉,故此才得皇上的圣恩去。”
嫡福晉頓了頓,抬眸向廿廿虛弱地笑,“咱們阿哥爺已經封了親王,按例,親王可以請封側福晉四位。雖說咱們阿哥爺還沒分府,可是終究已經封了王爵,這該給咱們內院的,也得先給了。”
“雖說側福晉自不是朝廷封的,可是好歹先超拔兩位庶福晉才是。”
廿廿含笑道,“嫡福晉說的是,咱們這一生的榮辱終究都是系于阿哥爺一身。阿哥爺既然封了親王,那咱們內院里自然也該跟著與有榮焉。”
廿廿說著含笑走到劉佳氏和侯佳氏面前,“二位姐姐得封側福晉,必定是遲早之事。到時候四位側福晉里,我又是最小的,倒更要將二位姐姐今日給我的行的禮,都給二位姐姐加倍換回去才是!”
劉佳氏倒是謙然而笑,沖廿廿屈了屈膝,“側福晉真是折殺奴才,奴才不敢有此奢望。”
侯佳氏卻滿臉的冷意,只淺淺欠了欠身,“那就要借小側福晉的吉言了。”
說著話,各房的諳達、嬤嬤、媽媽們陪著二阿哥、三格格、四格格、五格格,抱著六格格,都來給廿廿行禮。
廿廿忙含笑挨個都摸摸、抱抱,將自己預備好的文房四寶、玩意兒,作為見面禮兒,賞給他們去。
其中六格格還小,她便伸手過來抱著。
可是侯佳氏卻站起身來,走過來不客氣地給抱回去。
六格格便是侯佳氏所出。
侯佳氏瞟了廿廿一眼,“她這些天淌口水,沒的臟了小側福晉的衣裳。”
廿廿一笑,倒也沒攔著。只伸手向小二阿哥。
小二阿哥從小與廿廿投緣,這便也走過來,親親熱熱與廿廿手拉手說話兒。
嫡福晉將話茬兒攬回去,“小側福晉,你昨晚睡得可好?”
廿廿回眸,走到嫡福晉身邊含笑回話,“……歪了一會子,眼前卻晃動的依舊還都是關姐姐之事去,倒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睡著了。”
“也是難為你,終究是剛換了地方,睡不著也是有的。”
嫡福晉又問劉佳氏,“你呢,你也是剛換了地方兒,睡得可好?”
劉佳氏含笑道,“瞧福晉說的,就好像奴才也剛進門兒似的。奴才對咱們所兒里哪里不熟呢,挪動到哪兒都能睡得香甜。”
嫡福晉便也笑了,“可不是。”
廿廿卻笑著沖嫡福晉行禮,“妾身倒有個不情之請,也不知道嫡福晉可否給妾身個恩典。”
嫡福晉道,“瞧你,又客套。有什么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