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廿廿細問那永泰家族譜,又與自己外祖家的比對了一番。
廿廿小心地囑咐星桂都記下來,然后抱歉地笑,“因是外祖家,我便也沒什么機會翻看外祖家的家譜去,因此一時便也說不上來那么詳細去。”
廿廿特地喚星桂來說,“這個女孩兒便是外祖家替我挑了,陪我進宮的。她叫星桂。”
“外祖家的故事我雖知道的不多,可她是外祖家里家生家養的,她父母兄嫂更都是外祖家里管事的,她倒比我知道更多。回頭那太醫便與她詳細說說就是。”
星桂便也含笑上前施禮,“星桂見過那太醫。”
那永泰趕忙深深一揖,“豈敢受姑娘的禮去?”
少頃那永泰請完了脈,廿廿便望住那永泰,“那太醫,我這病究竟情形如何,又是否有什么好用的法子——還希望太醫直言不諱。”
廿廿自己不了解這蛇盤瘡,不過卻被周媽媽給哭得有點兒亂了分寸。畢竟那說起來一旦腰上纏滿一圈兒就要死人的說法,還是太可怕了啊。
那永泰忙道,“……這一點小側福晉盡管放心。蛇盤瘡雖形狀可怕,卻只要治療得當,不足以致命。”
廿廿這才松了口氣,“那就好。”
可是那永泰神色之間卻沒有任何的放松。
廿廿情知有異,便謹慎地問,“那太醫有話請講。”
那永泰皺眉道,“雖說不會害命,但是這病癥便如外形一般,十分纏人。一旦發作,以后還可能再次發作,甚至——多次發作。”
廿廿便是一怔,緩緩抬眸望向窗外天空。
天空高遠,碧色澄凈。
“我懂了,帶著這樣的病,便是怎么都不能伺候阿哥爺的了。”
女子的腰,該是何等私隱之處。若此處帶著那樣的水皰,哪里還有男人有半點的興致去。
而且還有可能從此多番發作……呵呵,想來便是叫人興致大減了去啊。
原來那害她的人,不是要她的命,是要她從此被阿哥爺嫌棄了,難以再近阿哥爺的身!
她,不能讓那些人如意。
這病不但要痊愈,而且要越快越好。
“那太醫,那這病可有什么速效的法子?”
那永泰頗有些為難。
廿廿緩緩輕笑,“太醫說吧,其中輕重,我自己心下會權衡清楚。”
那永泰又猶豫了一會子,這才道,“治療蛇盤瘡,倒是有一種極為有效的藥物……名為‘雷公藤’。”
“用這雷公藤治療,不但見效奇佳,而且藥物不需格外炮制,只需將莖葉在石臼中搗爛,外敷即可;或者若想更快,便兼煎水內服,內外齊用……”
廿廿挑眸望住那永泰,“那太醫的顧慮又是什么?”
那永泰嘆口氣,“是藥三分毒,所謂‘以毒攻毒’,這雷公藤既能解蛇盤瘡的毒,那它自己本身便也是毒物。”
“而且,大毒。”
廿廿輕輕閉了閉眼,“也就是說,得了蛇盤瘡,我未必會丟了性命;反倒是為了治療這蛇盤瘡而使用雷公藤的話,反倒可能喪了命去?”
那永泰卻是搖頭,“雖說雷公藤可能會致人死命,但是有奴才在,可確保小側福晉性命無礙。”
廿廿蹙眉,“那太醫的擔心是……?”
那永泰想了想,還是道,“……那雷公藤,有礙生養。”
廿廿忍不住笑起來,鼻尖兒涼涼地酸。
她懂了,懂了。
這瘡癥便是不致命,卻會叫她不能伺候阿哥爺;便是這世上有特效的方子來治病,病能快速治好,卻會影響生養……總歸瞄準的都是她這個肚子罷了!
她已經與阿哥爺正式合房,這已是改變不了的,便有人防患未然,將寶押在了她的肚子上,以絕后患!
星桂親自送那永泰出去,因要去抓藥,這便叫上四喜,特地陪著那永泰走了很遠一段路,從擷芳殿中所到御藥房去。
盤桓了好一會子,星桂才回來。
“回格格,格格的法子奏效了。那太醫因為這一份‘內親’的情誼,對奴才的確更近面了些兒,說話便也不似從前那般防備。”
廿廿點頭,“那太醫是咱們阿哥所兒里多年當值的太醫,這所兒里這些年的故事,便沒有他不知道的。咱們與他走得近,才能不至于吃太大的虧去。”
廿廿疲憊抬眸,“說起來,這法子我還是跟和珅學的。和珅跟我母家便是祖上有淵源,卻已經出了八九服去,可是他都能連上宗來,倒成了堂房親戚去。”
星桂爺道,“老太爺可是男爵,那太醫家若能跟老太爺家攀上親,他自然是樂不得的!他便不是為了他自己,也得為了他子孫去,故此格格這一下兒可是叫他歸心了。”
星桂說的老太爺,便是廿廿的外祖父——白明。
廿廿嘆口氣,“這個后院里,所有人都是樹大根深,只有咱們是新來的……這個院子里的人,從太監、女子、媽媽里,全都不是咱們自己的人。出了事,他們沒有一個是我敢放心的。”
廿廿伸手握住星桂,“我只有你們……星桂,倒要叫你幫我支應那太醫,辛苦你。”
星桂也紅了眼圈兒,“在這宮里,奴才們便是跟格格相依為命。唯有格格好,才有奴才們的好。若是格格叫人給算計了,那奴才們或許連死都沒有葬身之地……”
“故此奴才們哪里只是在聽命于格格?奴才們也更是為了自己,是在自保。”
廿廿也是含淚點頭,“好星桂。那太醫是多年的太醫,宮中多年的歷練,造就了他的城府;而你還只是個小女孩兒,平素說話辦事多多留意才好。”
星桂倒是先抹了一把眼睛去,“格格放心。既是有城府的太醫,便自然隱約也能知道格格的分量,故此他對奴才十分客氣。”
廿廿這才松了口氣,“那就好。”
屏退了門檻外的人,星桂小聲與廿廿說,“那太醫說,這病是分人的。病根兒不在外頭,實則是在各人的身子里頭。也就是說同樣的東西,有人挨著了就會發這病;有人挨著了,卻半點都沒事。”
廿廿皺眉,“這么說,這動了手腳的人,必定對我從前衣食住行,凡此種種,打聽甚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