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煙猛地甩開蕭陌塵的手,在山腰上停下了。
蕭陌塵轉過身,兩眼直視含煙的雙眸:
“意猶未盡?要不要再來一回?”
柳含煙憤懣地道:“蕭陌塵,你腦袋里就不能放點正常的玩意兒!”
蕭陌塵淡然道:“男歡女愛最尋常不過,你適才如何點撥雅塵的,你這么快就忘了?”
柳含煙一跺腳,氣呼呼地走了:“懶得理你!”
蕭陌塵站在原地,沖著那纖長的背影揚聲:“沒事,理你這事,陌塵樂此不疲!”
柳含煙實是糾結:一面是對未知的極度誘惑,一面是對當前情感失控的恐慌。
思維活絡、邏輯清晰、見地獨道的她在蕭陌塵面前全見鬼去了!
她能不恐慌么?倘或……
……
“抱歉,本姑娘不想下棋。”柳含煙如此回復竇尚德,“前輩請回吧。”
竇尚德還不死心:“在下自視以冷僻布局見長,曾打敗過無數棋界名手——”
“無數棋界名手?說一兩個來聽聽。”葉劍鋒質疑。
“弈部楊大人楊雁翔,桔東木區封代林,桔北水區鐵威虎——”
“此事略有耳聞,文博似有提及。”蕭陌塵道,“據說,封前輩自敗給一江湖異士之后,便隱居沽舒城烏酉峰,從此閉門不出。竇前輩在江湖上就從不曾失手?”
竇尚德:“在下行走江湖多年,就只敗給前任弈部尚書何大人。”
蕭陌塵深沉的眸光越過葉劍鋒,落在了心不在焉的柳含煙的俏臉上,那張臉的紅暈尚未褪去……
蕭陌塵收回眸光,對竇尚德道:
“柳姑娘近日無心行棋,前輩還是請回吧。”
一旁沉默多時的郭如花掏出一張銀票道:
“此乃一千兩銀票,如若柳姑娘能勝,此銀票便歸柳姑娘了——”
“我下——”郭如花話音未落,見錢眼開的柳含煙便應下了。
蕭陌塵兩眼瞄準柳含煙:“你竟和人下彩?”
含煙輕描淡寫道:“不是賭資。只是含煙的酬勞。對吧,竇前輩?”
竇尚德尚未開口,卻被韓承旭接過話頭:
“對!江湖上有一不成文的規矩,男棋手挑戰女棋手,女棋手若獲勝,男棋手須付女棋手辛苦費;女棋手則無此義務。”
葉已姍也奇了:“如此只賠不賺的事,除了竇前輩,還有誰會向女棋手挑戰?”
韓承旭道:“有!當年謝高風前輩曾挑戰過梅若云前輩!”
柳含煙點頭:“謝前輩輸了,且輸得很慘,大受刺激,一氣之下跟何……何大人長時期精修象棋……”
蕭陌塵:“此事陌塵竟然不知!”
葉已姍樂了,露出難得一見的調皮神情:
“已姍竟不知江湖上有這條規矩,這規矩好,你們有誰要挑戰已姍的,已姍必定奉陪。”
蕭雅塵圈住葉已姍一只手臂道:“雅塵向姍姨挑戰。”
葉已姍擰擰蕭雅塵的臉蛋:“小雅塵挑戰姍姨,姍姨可沒有銀子可賺!”
葉劍鋒道:“姐姐,劍鋒挑戰你!”
葉已姍嗔道:“一邊涼快去!”
韓承旭道:“姍姐,承旭報個名。”
葉已姍含笑:“說句玩笑話你還當真了!”
蕭陌塵溫柔地道:“姍姨,不用挑戰,蕭府的銀子全歸您。”
葉已姍揚眸:“全歸我了,你拿什么娶含煙?”
含煙聞言,小臉唰的紅了,默默低下了頭。
蕭陌塵道:“便是歸您了,您也不會讓咱們喝西北風的,對吧——”
“咳咳——諸位的家事能先放一旁么?在下和柳姑娘對局這事?”
“各位先行用膳,空著肚子下棋合適么?”
葉已姍領著一眾人等前往就俗廳。
……
柳含煙與竇尚德的對局在舞文院進行。
蕭府的上上下下,都前往舞文院為準女主人柳含煙助威。
尚未開局,舞文院已是人滿為患。
香草:“平生首次見爺們兒向姑娘挑戰象棋的!”
鳳嬌:“含煙姐姐確實厲害,家兄對含煙姐姐在帝都與敵國棋手的對局,評價甚高,說她開局熟練,算度深遠,選點精準,運子老道——”
白江:“那幾局棋,水準確實極高,在下以為,依柳姑娘的棋力,便是在桔國男子棋手中也堪稱頂級。”
暮雨:“不知柳姑娘與三夫人相比,棋力如何?”
劍鋒:“自然是家姐厲害!”
鳳嬌:“得了吧,沒下過怎么就下斷語了!”
劍鋒:“劍鋒不管,橫豎家姐最厲害!”
鳳嬌:“噓!快開始了。”
一眾人等將眸光鎖定柳含煙。
柳含煙坐姿端莊,眸子清亮,表情平和,她呷了口茶,纖手將二路炮平到七路!
“金鉤炮!”蕭雅塵倚在蕭逸塵一旁,低呼一聲。
疏影照例在白紙上記譜。
開局階段,雙方落子很快。
不多一會兒,白紙上便有了以下的記錄:
紅炮二平七;黑馬8進7
紅馬二進三;黑車9平8
紅車一平二;黑卒7進1
紅車二進四;黑炮8平9
紅車二平四;黑卒1進1
行至此,柳含煙紅棋:車據河口,占據戰略要地,紅炮瞄準黑3路卒,左翼兵力強大,但略顯擁擠;
竇尚德黑棋:8路車暢通,雙馬活躍,但3路卒受攻。互有顧忌。
蕭陌塵向雅塵招招手,蕭雅塵樂呵呵地跑到他身旁。
陌塵攀著她的小肩膀對她附耳低語:
“妹妹,注意觀察你含煙姐姐對行棋幾大原則的運用。”
蕭雅塵相當乖巧地點點頭。
此后柳含煙用左路紅車兌掉黑右路黑車,致使黑棋右翼相對空虛,面臨紅棋車馬雙炮的巨大威脅。
竇尚德一生以冷僻布局橫掃江湖,心氣極高,何曾將一位小姑娘放在眼里,第一局多少有些輕敵。
行到中局,竇尚德方才覺著紅棋攻勢凌厲,行棋縝密,便是絞盡腦汁也難以找到突破口。
明明對手看起來如此嬌弱,竟讓他想起了數年前被何少游支配的恐懼。
蕭陌塵凝神關注二位行棋者:
竇尚德面色略顯狼狽,右手頻頻擦汗;
而他的意中人柳含煙卻面容沉靜,眸光平和。
再往后,竇尚德在守勢中主動兌掉另一車,想謀取和局。
柳含煙抓住黑棋花士象的弱點,集雙馬雙炮對黑棋右翼發動猛攻。
雪上加霜的是,竇尚德慌亂中兌子漏算了一步棋,竟多丟了一枚進攻性子力。他再也無心戀戰。投子認負。
“怎么可能,一位小姑娘對冷僻布局竟是如此熟稔!”
竇尚德喃喃自語,以難以置信的眼神望著棋桌對面美麗嫻靜的柳含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