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先生。”
一片水域之中,張百公與白淑晶從水下冒出。張百公放開了白淑晶,白淑晶望著張寧消失的方向,露出了擔心之色。
“強,果然是絕強。我之所以還呆在這個世界,是因為我渴望權利。你又為了什么還留在這個世界呢,無名。”
張百公說道。
“別難過了,他不會有事的。”張百公隨即又對白淑晶說道。
白淑晶訝異的看著張百公,不信道:“我從沒有聽說過遇到這種事情的人,還有人能活下來的。”
“那只是你我孤陋寡聞而已。”張百公搖了搖頭,然后說道:“若他這般輕易就死了,那他便不是無名,便不是能夠使出那樣一刀的無名了。”
感覺到那一刀的凌厲,張百公仍然感覺到戰栗。
在此之前,他是不敢想象。在這個世界內,居然有人能夠用處這樣強大,這樣可怕的一刀。
作為這個世界內最頂尖的刀客之一,張百公在那樣一刀面前,卻覺得自己無比的渺小。
甩了甩頭,張百公將這頹廢的心思甩出了腦中。他是張百公,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
“走吧,我們去取騰蛇之灰。”張百公說道。
“騰蛇之灰?”白淑晶訝異的看著張百公。
“那東西留在杭城是個禍害,保不齊多少年后會有另外一條黑蛇出現,覬覦騰蛇之灰。不如由你取出,等你得到騰蛇之灰,也是該離開這個世界,去另外一個世界了。”
張百公說道。
“是啊,留下騰蛇之灰,還不如由我取走。”白淑晶點了點頭,而得到騰蛇之灰,她便也該離開這世界了,不過也無所謂,她在這個世界也沒有牽掛了。
那一刀,絕強。
那一刀,絕鋒。
那一刀,絕決。
那一刀,無比可怕,甚至可怕到連這個世界都砍出了一道缺口,那吞沒了張寧的黑洞,便是世界被砍出來的缺口。
對于燕紫云,張百公等人來說,那一刀無比可怕,但也僅此而已。但對于灰衣人,黑衣人來說,卻真的是讓他們戰栗無比。
因為燕紫云,張百公沒有想過要殺了張寧,而灰衣人,黑衣人卻是要殺張寧,他們甚至還動過手,派遣了神丐高松陽。
“若知道他如此可怕,我便不會讓高松陽去了,便是下毒,也殺不了他。而派遣了高松陽過去,只是打草驚蛇而已。作為他的敵人,我們應該躲起來,如同陰暗中的老鼠,瑟瑟發抖而已。”
黑衣人長出了一口氣,口氣掩不住的驚懼。沒錯,驚懼。這一輩子經歷過大風大浪無數的他,無比的驚懼。
什么樣的命運,才會要面對那么可怕的敵人。
什么樣的運氣,才會遇到那樣的敵人。
與那樣的敵人為敵,簡直是找死。
“幸好,他已經死了。”灰衣人也長出了一口氣。
“他那一刀很強,但按理說不應該砍破了這個世界。他所處的地方,恐怕是世界薄弱之處,所以才會被他砍破。世界的裂縫吞噬了他,但這不代表他死定了。”
黑衣人搖搖頭說道。
“遇到那種事情的人,應該不會有人能活著回來。他的強大,讓你心中產生了陰影,產生了錯誤的判斷。”
灰衣人則說道。
“對于那樣可怕的人,你覺得他死定了?”黑衣人反問道。
灰衣人沉默了下來,理智告訴他,遇到那種事情的人都死定了,但是感性告訴他,無名那樣的人未必就會死。
“所以一切的前提是他還活著,而他活著,我們必須要保持我們的秘密,永遠躲在陰暗之中,不得顯露在陽光之下。”黑衣人說道。
“同意。”灰衣人屈服了。
“還有一個疑點,他所釋放出來的那強大的魔氣,按理說不應該與我們為敵,為什么他這一脈,與我們作對那么久?”
灰衣人又說道。
“不知道。”黑衣人搖了搖頭,“但想必是有理由的,如果沒有理由這一脈的人為什么不至于追殺我們上千年。”
“走吧,北方那幾個人也不好惹,不要節外生枝。”灰衣人說道。
“好。”黑衣人點了點頭。二人便一起躍起,幾個起落,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一場大戰。
或者說無名一刀斬了黑蛇一事,便只有寥寥數人有幸看到。此戰過后,杭城水位降下,露出了城池。
在此之前,張百公命錦衣衛,東廠蕃子遷徙杭城內外百姓,著實是鬧出了不少怨氣,但是當所有人知道,水淹杭城之后,又不免對張百公起了感激之心。
這個閹宦,似乎也不是壞人。
不少人家還在家中,供奉起了張百公的長生牌位,早晚一炷香,以做感激。這吳州一帶,張百公是有了恩威。
但想來,張百公應該不會在乎便是了。
杭城是江南水秀之鄉,膏腴之地,恢復起來也快,不幾日,便恢復成了原來一樣的繁華。
但是此事,卻改變了許多人。
張百公受了傷,回去了齊都,除了寥寥幾人之外,無人知道張百公受傷了。
白淑晶得到了騰蛇之灰,血脈進化,更有化作騰蛇之可能,雖然微乎其微。但也需要找一個相應的地方,才能做到。
所以白淑晶通過天機門,離開了這方世界。
至于天涯浪子和步海淵,他們二人到達了齊都。
他們已從張百公口中,獲知了張寧的下場。步海淵卻是微微思索了一下,便抱著他的劍,來到了齊都。而天涯浪子似乎無處可去,便也跟來了。
二人來到了齊都之后,便在一處普通的客棧落腳。天涯浪子本來提議是去青樓的,但被步海淵給否決了。
步海淵劍法極好,也極有韌性,他練劍無數年,劍法早已經是江湖一流,但就是不出江湖,直到到了現在境界,這才出來行走江湖。
他江湖求名,不是為色。
這讓天涯浪子少不得搖著折扇,嘀咕一句。“無趣。”
不得已,天涯浪子也就只能跟著步海淵一起住客棧。這日早上,二人一起來到了附近的包子鋪,坐下來一起吃小籠包。
小籠包,加上咸豆漿。
“要加醋嗎?”天涯浪子提起醋壺,問步海淵道。
“一點。”步海淵說道。
于是天涯浪子果然給步海淵的豆漿中倒了一點點醋,然后給自己加了很多醋。兩個人各自悶聲出了起來。
吃完后,天涯浪子付錢,一錠金子放在桌上,讓包子鋪老板千恩萬謝。出了包子鋪之后,天涯浪子問道:“你到底為什么來齊都?”
“你又為什么來齊都?”步海淵問道。
“我閑來無事,看你來便也一起來了。”天涯浪子搖著折扇道。
步海淵考慮了一下,然后才說道:“你覺得無名先生怎么樣?”
“冷淡的家伙。”天涯浪子吐口而出道。
“我并不在乎他之前做過什么,也不太清楚他的為人。但是他與白淑晶,張百公一起對付黑蛇,救了杭城無數百姓。我挑戰他,他明明可以一刀殺了我,卻沒有殺我,還請我喝酒。我尊敬他。”步海淵沉默了一下,依然雙手抱劍道。
“你因為尊敬他才來到齊都?”天涯浪子很奇怪,隨即笑著說道:“難道你還想去他家瞻仰一下嗎?如果你想去的話,我帶你去啊。我知道他家在什么地方。”
天涯浪子只是開玩笑而已,但是步海淵沉默了一下,卻點頭道:“好。”
天涯浪子有些瞠目結舌,這家伙真的是因為尊敬無名,想要去無名家中瞻仰一下嗎?腦袋秀逗了吧。
宜陽區,柳家巷,柳家。
白淑晶活了下來,她取了騰蛇之灰后,先來了齊都告訴了李家小妹張寧的情況,然后才離開了這個世界。
李家小妹知道后,便告訴了柳秀秀。
柳秀秀并不理解什么世界的縫隙,什么樣的危險,她只知道張寧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
所以柳秀秀哭,沒日沒夜的哭。
“哎,想不到小寧竟落得這般下場。”柳家前院,柳母與柳球球二人坐在大堂屋檐下,母女二人相視一眼,齊齊嘆了一口氣。
更讓她們揪心的是不遠處,柳秀秀房間內的哭泣聲。這都多少天了,可不要把眼睛給哭瞎了。
“我去給妹妹熬一碗粥吧。”柳球球雙眸紅腫,伸出袖子擦了擦眼睛,起身說道。
“讓秀秀多少吃一點。”柳母點了點頭,發出了一聲長嘆。
寧國公府,東閣,李家小妹的閨房內。
李家小妹的閨房,自然是極盡奢華。但是此刻的李家小妹卻是分外的憔悴,她總是畫著淡妝,人比嬌花。
此刻不僅素顏,還因為輾轉反側,又不時落淚,一雙本漂亮的大眼睛,此刻既是浮腫,又是黑眼圈,肌膚都粗糙了起來。
“紅兒,為我畫眉。”李家小妹坐在銅鏡前許久,這才對身后一位美婢道。
她身后一字排開四位美婢,都是隨同她南下杭城的美婢,也都是從小伺候著李家小妹的貼心人。
美婢們看著自家小姐這般憔悴,不知道多心疼。至于對張寧生死未卜這件事情,她們卻是沒有多大的感覺。
畢竟大家相處并不太久,而張寧平時又比較冷淡。
此刻美婢們聽見李家小妹要畫眉,立刻心花怒放。喚做紅兒的美婢,連忙拿起工具,開始為李家小妹畫眉,敷上胭脂,又遮掩黑眼圈,浮腫,最后上了唇紅。
不久后,銅鏡內又出現了美美的美少女。
大家閨秀。
只是這大家閨秀,還是有些郁郁寡歡罷了。
“小姐,我們騎馬出去玩吧。”一位美婢提議道。
“是啊小姐,您不是最喜歡揮著馬鞭,騎著快馬嗎?”紅兒也很熱情的說道。美婢們開始嘰嘰喳喳的勸說李家小妹出去玩,忘記不愉快的傷心事。
“不了,我先吃點東西吧。我已經好多天沒有吃東西了吧?”李家小妹搖搖頭,然后說道。
“奴婢這就去讓廚房準備好吃的。”一聽大小姐要吃東西,美婢們心花怒放,一位美婢連忙下去了,卻是因為李家小妹真的好久沒有吃過東西了。
隨著李家小妹要吃東西,整個東閣都被驚動了。不久后,金夫人也匆匆趕來看望女兒。
母女二人坐在閨房內談心。
“驃騎,你可總算是看開了。母親怕你,怕你一蹶不振啊。”金夫人拉著李家小妹的手,舍不得放開,眼眶也紅了起來。
金夫人對于張寧當然是感激的,對于張寧不知所蹤也是心痛的。但終究還是要更操心自家的寶貝閨女啊,可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
金夫人后悔啊,早知道就不該讓女兒去杭城的。管它多少百姓會被淹死,只要她女兒與張寧平安無事就好啊。
幸好女兒回來了,就是可憐了小寧。
“哪能看開啊,那可是張哥哥。天下獨一無二的張哥哥。”李家小妹忽然又落下淚來,熱淚沖刷掉了胭脂,嗚嗚嗚。
“驃騎。”金夫人立刻慌了手腳,連忙抱著李家小妹的頭往自己胸口靠,李家小妹躲在母親懷中,嚶嚶哭泣起來。
許久后,李家小妹才抬起頭,摸了摸自己臉,胭脂與淚水混合物,涂滿了手。李家小妹不好意思道:“真是對不起紅兒她們了,她們這么用心給我化妝。”
“那有什么,再化一遍就是了。”金夫人說道。
隨即,金夫人猶豫了一下,問道:“女兒,既然你還沒有想開。那為什么忽然要化妝,忽然要吃飯了?”
“雖然女老師說希望渺茫,但是卻相信張哥哥會回來的。”李家小妹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臉上縱然是淚水沖掉了妝容,讓她看起來像個小花貓。
那這一刻的神采,竟如此美麗動人。
金夫人看著女兒臉上的表情,不知道該是欣慰,還是該驚恐了。欣慰的是女兒積極向上,驚恐的是女兒竟對小寧如此情根深種。
若是小寧能回來那自然好,大家開心。若是小寧回不來,那我女兒豈不是要一輩子等小寧?
知女莫若母。
金夫人深深了解李家小妹,女兒真的是會等一輩子的。
身為母親,她如何不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