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等十個纖夫都關去了知府衙門里,魏慶等人,由保定王親自奏請后,帶去了宮里。
五個人光溜的進宮,黃門侍衛看見他們一陣錯愕,想提醒幾句不可衣衫不整,可一看保定王拖著人,就作罷了。
一行人過了宮門,宋元時停下來看著宋寧:“你不去?”
“我不過一個六品推官,哪有面兒跟著去御前告狀。圣上宣了我再去!”宋寧望著他,叮囑道,“你凄慘些便可,不用發燒更慘。”
這個道理,宋元時在路上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他不由懷疑,宋寧是不是在最初阻止他吃藥發燒的時候,就想到這么遠,這么周全了。
所以他想試試宋寧,問道:“你說不用太慘,這是為什么?”
“倒也簡單。雖是綁架案,但到底沒有弄出人命,所以圣上是罰他們充軍還是流放都可以,可絕不可能砍了他們的頭。”
“所以,這事兒得講究個分寸。”
宋元時心里很驚訝,她果然是從一開始就想好了的。她一個女子,初初入京接觸官場,居然就有這樣的敏銳度。
宋元時對她道:“你想的比我想的更遠更周到。”
說著便隨著保定王他們進了宮里,走了幾步又忽然想起來,剛才分明是她鉚足了勁,攛掇白勝弄死五個人的。
合著,她只是攛掇?
這是為什么?
“小伙子長的可真俊俏。”宋寧望著宋元時,摸著下巴嘖嘖欣賞。
宋元時的好看,不是齊王的驚艷攻擊性的好看,而是潤物細無聲的好看,他看著你時……和你說話時……即便是面無表情疏離清冷時,都會讓你有種,安全和沉穩。
“應該請齊王學一學,同樣是美男子,為什么人家就可以得到我的夸獎呢?!”宋寧背著手,在街邊找了個館子坐下來,吃今天的第一頓。
剛坐下來,桌邊就圍了不少人。
你一句:“小宋大人,您單槍匹馬把郡主從綁匪手里就回來了?”
他一句:“小宋大人,今兒沒看到您光著,改幾日咱們可以約著去我家溫泉池子里泡澡。”
又一句:“小宋大人,您往后就留理刑館了吧?要我們說,您可比蔡大人好多了。”
大家都跟著應是。
宋寧和眾人:“這種事,我也做不了主。若圣上讓我留任我當然是不敢拒絕了。”
“小宋大人,我押注半個月的,如果您留下來,我愿意虧這個錢。”
大家點頭:“我當時也押了半個月,想去補三個月,人家又不同意了。”
“我錯了,我應該努力半個月就走。”宋寧道。
大家哈哈大笑,一陣擺手說不要。
飯菜上來,計春身邊的譚公公來了,點頭哈腰一臉笑容地道:“小宋大人,圣上宣您入殿說話。”
“啊,我這才吃了一口……”宋寧剛說完,譚公公好脾氣地道,“您一天沒吃飯了吧?身體要緊,若圣上知道了也要心疼的。”
“您吃,吃飽了再去也無礙的,奴婢不說。”
宋寧驚訝地看了對方一眼,笑呵呵地道:“您坐。”
她接著吃飯。
她不現在入宮,是因為這個時候不合適。
五位高官勛貴的公子出了這么大的事,沒有一場腥風血雨,唇槍舌劍哪可能有結果。
不爭個頭破血流,又怎么顯得她珍貴重要?
“我吃完了,那咱們走吧?”宋寧笑著道。
譚公公應是,邊走邊道:“小宋大人方才為什么沒有一起去御書房呢?”
“我人微言輕,現在去聽聽結果就好了。”宋寧道。
“小宋大人可不能妄自菲薄,您雖只有六品,可您隆恩正盛啊。”
宋寧笑著說:“皇恩浩蕩。”
“不過,小宋大人這會兒去,也是聽不到結果的,這中間的事吧,讓奴婢給您說說……”
宋寧露出洗耳恭聽的表情。
兩個人說著話,到了御書房。
還沒進去,隔著老遠就聽到了里面在爭吵,趙熾似乎在發脾氣。
“這已經緩和了,方才爭執的最厲害了。”譚公公道,“小宋大人這頓飯,吃的極妙。”
她腳步頓了頓,側耳聽了一下,問道:“齊王爺,也在?”
“是,齊王爺也在呢。”
她不該驚訝,畢竟趙熠是唯恐亂的不夠的人,他會出現在這里添油加醋吵著把人都砍了實在是太正常了。
她一腳跨進御書房。
房間里,跪著七八個人,站著的三四個,還有一位閑閑坐著吃花生米兒的。
她一到,大家都朝她看過來,唯獨吃花生米兒的那位,丟了手里小的,換了顆大,丟在嘴里,咯嘣咯嘣的嚼著,聲音很脆。
沒看她。
“微臣叩見圣上。”宋寧行禮,趙熾已經是一個頭兩個大,他看向宋寧,迫不及待地道,“你起來說話。”
宋寧起來,迅速打量了眾人。
魏訓昌等五位長輩都在,每個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但宋延徐的面色還算是不錯,白勝則很古怪,像是壓著脾氣的。
宋元時和白嬌嬌不在這里。
她收回視線,垂著眼簾。
趙熾問道:“他們所犯的事,按律例,該當何罪?”
宋寧驚訝地看向趙熾,他的臉色不好,簡直有些氣急敗壞。宋寧垂下目光,余光看見宋延徐給她打了個手勢。
她沒看懂。
主要是父女沒有默契。
“當然是所有人一起砍頭問罪了。這么大的事,綁架的又是郡主,決不能輕饒了。”白勝指著魏訓昌一干人等,“綁架我女兒,她可是大行皇帝親自封賞的郡主。”
大家臉色難看。
“保定王!”趙熾喝斥白勝,“朕在問宋推官,你閉嘴!”
白勝哼了一聲,拂袖。
“圣上,如若不能按律判刑,那就押后,放在明日早朝上,大家一起討論。”宋延徐道。
他和白勝的訴求不相同。白勝是真的想砍頭五個小子的腦袋,但他卻是想要逼著魏訓昌讓一步。
他如今被他壓了一頭的原因,一是資歷不如他門生也不夠,其二當然是所控的衙門不夠。
朝中戶部、刑部這樣大的衙門,都是魏訓昌的人。他必須得抓住這次機會,抽他幾成的好處。
魏慶五個人開始哭。
趙熾腦子嗡嗡地響動。
他猛一拍桌子,正要說話,就聽到宋寧道:“圣上,微臣以為主從犯同罪,按律判庭杖五十,流放三千里,刑五年。”
趙熾的不愉快和憋悶,頓時松了一塊,他望著宋寧露出滿意的表情。
宋延徐瞪眼,隨即明白了什么,看著宋寧頓時大怒。
這個兔崽子,他老子在前面沖鋒陷陣搶好處,她居然在他背后捅了一刀,截了他的胡。
趙熾這表情,一看就高興了。
他想都不用想,趙熾一定會同意,并且夸贊宋寧,對她更加的滿意。
他倒成了她的陪襯了。
宋延徐氣得很,發現這個女兒不但蠻狠,還蔫壞。
魏訓昌幾個人松了口氣。
趙熾問魏訓昌幾個人:“小宋愛卿的判罰,各位覺得如何?”
魏訓昌迫不及待,生怕有人搗亂,道:“微臣沒有異議。”
其他人附議。
雖舍不得,可幾個人做了糊涂事是真的。
已經很好了。
魏慶幾個人驚疑地看著宋寧,她覺得宋寧不是這樣的人。
這是為什么?
宋寧沖著他擠了擠眼睛,露出個極快的笑容又迅速斂去。
魏慶被這個笑容嚇得一激動。
“我有異議,”保定王喊著,正要說話,宋寧忽然回過來捏著他的胳膊,“王爺,您也累了,坐著喝杯茶歇一歇吧。”
保定王狐疑地看著宋寧。
他也不傻,只是不喜歡用腦子思考這些曲里拐彎的事而已。
“喝茶?”他想了想,“那、喝、喝吧。”
說著,在趙熠的前面坐下來。
計春給他上茶。
保定王看著趙熠,趙熠沒理他。
其實,今天趙熠誰都沒搭理。
保定王奇怪趙熠今天沒說完沒攛掇砍人頭。
就連趙熾和其他也驚訝趙熠今天的安靜。
宋寧沒管別人的反應,她要做的事,得趁熱打鐵。
她上前一步沖著趙熾,抱拳道:“但圣上,微臣還有另外一事要提。”
“你說。”趙熾心情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