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元元年,正月十二。
宋世安帶著自己的妻子平陽郡主、干娘楊氏、幕僚宋元時和魯苗苗以及一條狗,清晨出街赴任濟南府推官。
“小宋大人任濟南府推官也太委屈他了,圣上不是很重視小宋大人的嗎,怎么不升還降了?”
路上許多人送行,都為宋寧忿忿不平。
以前,圣上讓宋世安做順天府推官,大家沒有覺得屈這個狀元的原因在于,他的狀元空有其表,水分大。
可經過三個月的認識,大家都認為,宋世安的狀元實至名歸。
這樣一來,讓他去濟南做推官,就是委屈他了。
再說,濟南府的推官是七品,還比順天府的推官低了一階。
“小宋大人也沒有爭取,宋閣老似乎也沒有說什么,這里面會不會有別的原因?”
大家面面相覷。
能有什么原因呢,那大可以安排知府一職啊。
“小宋大人,您要努力啊,早點回京做京官。”有人沖著馬車喊道。
宋寧站在馬車上沖著大家揮手,道:“等我,我一定回來做京官。”
“小宋大人,濟南府是齊王爺的封地,您行事要更加的小心謹慎啊。”
宋寧回道:“知道啦,大家也都好好的,等我回來,鞭炮相迎啊。”
眾人哈哈大笑,應著:“您放心,鞭炮絕對不能少。”
城門口夾道相送。
宋寧感慨萬千,等了出城門才坐回去,白嬌嬌嘆道:“離別總是愁煞人啊。”
宋寧嘴角抖了抖,望著她:“郡主,您真的不回保定住些日子嗎?”
“不回去,我爹說讓我好好照顧你,不要嫌棄你,要叮囑你吃藥。”
自從宋寧和白嬌嬌說她不舉后,白嬌嬌告訴了保定王,保定王“遍尋名醫”給她找方子寄過來,讓她頓頓中藥治療不舉。
白嬌嬌還盯著她喝。
宋寧覺得,如此喝下去,她可能真的會變成一個男人。
于是,把煎藥的任務交給了楊氏,由楊氏“代煎”,她才好受點。
但白嬌嬌不肯回保定,一定要跟著她赴任。
“以您的郡主名頭,跟著一個七品左膩官,去濟南赴任實在太委屈您了。”宋寧提醒她,道,“齊王在濟南啊。”
有齊王在的地方,就是龍潭虎穴啊。
“不怕,我都打定注意和你在一起了,他也不會管我了。”白嬌嬌道,“再說,他自己也忙的很,哪可能天天盯著我們呢!”
宋寧苦哈哈地看著她:“那你可想好了,府衙后堂很……”
“我不住府衙,我父王給我置辦了郡主府,就在離衙門不遠的地方。”
宋寧眼睛一亮:“也行,那我住……”
“不行!你也要住郡主府。你是我的夫君,沒讓你入贅是看在宋閣老的面子上,現在你不過一個七品官,當然要跟著我住郡主府啊。”
宋寧道:“您這是以權壓人?”
“嗯,怎么著吧!”白嬌嬌道。
宋寧叉手行禮:“下官怕了。”
白嬌嬌咯咯笑了起來,揪著她的胳膊一擰:“宋子慕,你討厭。”
宋寧嘴角捂著臉,抖了眼皮……
當男人其實也不好。
她疼。
他們前腳剛走,宮里太后也才得知這個事,她停了手里的筆,問田賦興:“……這么說,太子一開始就打定主意了?”
“娘娘,是圣上。”
“嗯,圣上。有什么區別呢?”太后改口道,“他一開始就是這么個打算?那宋世安何德何能,被他重用?”
田賦興道:“奴婢也不清楚,要不要奴婢再細細打聽一番?”
太后擺手:“那不用了。反正云臺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去了看著云臺還是老實做官,總歸都是討不得好處的。”
她不怕她兒子吃虧。
田賦興也這么認為,想了想又補充了一件事:“漢南侯夫人那天暗示的事,您不給回個話?”
“哦,想讓她長女,叫什么來著?”
“蒲惠安。”
“讓蒲惠安做齊王妃。哀家瞧著那丫頭也不夠漂亮,胸不大屁股倒不小,不喜歡。”太后道,“你直接回了話,說齊王的事哀家不敢做主,她可以試試別的方法,只要他能讓齊王自愿娶,哀家是沒意見。”
“又不是和我成親過日子。”
她說著,接著畫畫,一湖山色,配色鮮亮猶如她本人。
田賦興不肯走,苦哈哈地道:“娘娘,蒲大小姐還不夠好看嗎?”
胸小屁股大?不該關注這個事吧?
“你眼光就這么低?”太后擱下筆,嘆了口氣,“哀家住慈寧宮太委曲求全了,哀家想去濟南。”
太后想隨兒子去封地過日子,那是亙古未有的。
“娘娘這話可別說,圣上聽見了……您到底是太后啊,您可別和齊王爺說您想去濟南,齊王爺的性子,肯定要接您走,那肯定有是一場動蕩。”
“廢話多呢,你出去吧,哀家不太想聽你勸。”
田賦興不敢再說話,出去了又回身將門關好。
太后咕噥了一句:“規矩誰不知道?可規矩能當飯吃?!”
“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不行這皇帝你也別做了,臭德性!”
太后說完又想起來,興致勃勃給兒子寫信,說漢南侯求婚的事:“那孩子雖胸小屁股大,可和你也算般配,不過將來倒少生些兒子,都說兒子像娘,就怕太丑。”
“內附畫像一張,查閱。”
“娘想你。”
書信下面印著了她的私印。
又憑借對蒲惠安的印象,親自畫了一副對方的肖像畫。
太后畫人,向來不好看,因為她太過挑剔,優點和缺點都是放大的。
信讓田賦興送走:“送去給平陽,讓他們夫妻帶去給齊王。省得費兵驛的腳力了。”
太后“大仇得報”總算舒坦了一些:“讓你自己走,任性。”
田賦興把信讓人快馬加鞭追上了宋寧車隊。
宋寧驚訝地看著面前的小內侍,重復著問道:“您說,讓我們轉交給齊王爺?”
“是啊,大人。信并不著急,您到的時候給我們王爺送去就行。”
說完,對方恭恭敬敬地行禮,走了。
宋寧將燙手山芋丟給白嬌嬌:“你叔叔的信,你送去吧。”
“我不送。”白嬌嬌道,“你是官,你到了濟南府少不得要拜見他的,你去。”
宋寧笑了:“郡主您高看我了,我就一七品左膩官,可沒有資格見封地的王爺。”
“你還有資格和郡主睡在一起呢。”白嬌嬌昂著頭,道,“我說你可以就可以。”
女人難纏哦,宋寧敗了。
白嬌嬌又上來給她捶腿:“夫君,奴家害怕,嗯?”
宋寧將她推開:“莫要非禮我啊。”
“我才不非禮你,你都不舉。”白嬌嬌抱著褥子躺下來睡覺。
宋寧郁悶地看著窗外的風景打發時間。
晚上他們在驛站休息,第二天走了一天。
馬車行走并不著急,第三天中午,他們入了濟南境內。
車馬停在城門外半里地的路邊,大家下車在茶寮歇腳喝茶。
茶寮的東家推銷餅子,攤開的死面白餅就著茶,魯苗苗吃的噎住了,趴在桌子上一陣咳嗽翻白眼。
“濟南府就……就這吃的嗎?”魯苗苗苦哈哈喘過來氣。
宋元時坐在隔壁桌,聽聞便回道:“濟南府有許多名吃,這樣的餅子,不過是尋常百姓家里充饑的罷了。”
“這個茶寮也是簡陋的,你忍一忍。”楊氏給魯苗苗順著。
魯苗苗點著頭,將剩下的半塊餅吃了。
宋寧打量著宋元時,他也在吃,小口吃著不急不慢,和他這個人一樣。
楊氏很喜歡宋元時,見他碗里的茶沒有了,提著壺給他倒,柔聲道:“等晚上到了地方穩定下來,我來做飯。”
“多謝嬸娘。”宋元時不知喊楊氏什么,便自動尋了這個他認為合適的稱呼。
楊氏柔聲道:“客氣什么,往后在一起的時間長著呢。”
宋元時應是,朝宋寧看過來,宋寧正哄騙嘯天吃餅,嘯天死死咬住牙關,照死不吃。
馬三通甩著濕漉漉的手從茅房回來,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吃食,就催著道:“快走快走,進了城內,美食等著我們挑選。”
“正閑著,你報菜名我聽聽。”
馬三通哼了一聲:“貧道不要,貧道是半仙不適合報菜名。”
“快點。”白嬌嬌掀了車簾催他們,“這就要到了,吃什么餅子,歇什么腳啊。”
宋寧嘆氣:“早知道我死皮賴臉地也要跟圣上要個知府做。”
大家都看著她。
“做知府,是不是就會有人敲鑼打鼓十里相迎呢?”
眾人:“……”
馬三通扯著嘴角道:“合著你在這里吃難吃的餅子,是等有人來接你?”
“不然呢?”
馬三通翻白眼:“你清醒一點,你在別人眼中,是個被貶斥外放降級的七品官,嗯?”
宋寧看著宋元時。
宋元時如實地點了點頭。
宋寧拍桌道:“且等著,小爺走的時候,要讓濟南百姓十里相送。”
茶寮的東家停下來看著她,用一種古怪的眼神。
“看什么,我,宋大人,知府推官。”宋寧和茶寮的東家道,“小心我……”
算了,好好的百姓,她說狠話也不漲志氣。
那東家沖她伸出手:“七十文。”
“付錢付錢。”宋寧和馬三通道,“貴人讓你付錢。”
馬三通攥著錢袋子,怎么又是他倒霉?
一行九輛車進了濟南城,一進去立刻就有保定王安排的小廝迎上來,笑呵呵地給宋寧磕頭行禮,道:“府邸不遠,地段很好,離府衙也不遠。”
“我父王還在嗎?”白嬌嬌問道。
“在的呢,王爺說不放心您二位初來乍到,所以提前打點好,等您二位到。”
白嬌嬌高興了。
宋寧哭笑不得。
車隊走了一段就聽到小廝說到了,宋寧感嘆,還真是近。
車徑直進到郡主府內,宋寧跳下車。
院子收拾的干凈利落,種了花草,想必到春天的時候,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王爺果然厲害,五六天的時候就能在濟南府找到地段這么好的府邸。”
大飯那天白嬌嬌知道,到今天置辦府邸,滿打滿算十二天。
而保定王在三天前就置辦好了府邸,連家具和一應的東西都有了。
小廝沒來得及回話,就聽到白勝哈哈笑著從內院出來迎他們。
邊走邊道:“老子哪有這個本事,這個宅子是從齊王府主院隔出來的罩院。”
“隔壁就是齊王府!”
宋寧:“……”
她現在遞交辭呈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