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就看到童睿氣喘吁吁地坐在地上趴在門檻上。
“大人、不、不好了。”
“清哥、清哥死了。”
“大人快去。”
隔壁的門也打開,麻六幾個人出來,老童驚呼一聲:“睿睿,你怎么到理刑館來了?”
“大伯爺。”童睿抹了一腦袋的汗,道,“我、我來找宋大人,我們書院出事了。”
老童早年成親但媳婦早早去了,沒給他留下一兒半女,此后他就沒有續弦,一直獨身。
童睿是他親侄兒的兒子。
母子兩人日子不好過,但好在童睿懂事,日子熬著有希望。
老童不常回家,今天看到童睿在這里驚了一跳。
“找宋大人?”老童很驚訝,就見宋寧從房里出來,對老童道,“我這里沒有爐子熱茶,你倒些來給孩子潤潤嗓子。”
老童哦哦點頭去倒茶給童睿喝下去。
童睿終于喘順氣了。
“你找宋大人干什么?”老童問道。
“宋大人,清哥死了,從山上滑下來,先生說摔死了。”童睿道,“我清哥不能死,他……他爹娘就靠他過日子,他要是死了……”
說著悲從心來,嚎啕大哭。
“是張清松嗎?”老童幫童睿將帽子扶正,“后巷里你張福家的清松?”
童睿抹了鼻涕眼淚,點頭道:“是他,他從琵琶行上滾下來,躺在山腰,我看的真真的。”
“院長讓方伯去隆興達請人,我相信大人,所以來請大人。”
老童想問為什么童睿和和宋寧認識,但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
“那就去吧。”宋寧道,“他們不找我們,我們也不用傲氣,去看看。”
沈聞余道:“才到就遇到案子了,還真是巧。”
喬四摩拳擦掌:“不吃飯了,做事要緊。”
宋寧將自己驗尸的包袱取來,喬四幫他背著,一行人要走,老童和麻六幾個人看著他,小聲問道:“大人,他們沒有來請,您去的話很有可能會弄個沒趣。”
“這里人和別處不同,大家不敬怕。”
宋寧道:“已然如此,我們要做的不正是改變目前的局面嗎?你們要是閑著,就把左右的房間都收拾出來。”
老童看著自己侄孫,想了想道:“大人,我陪您去。”
又對麻六三個人道:“幫大人收拾房間。”
三個人應是。
宋寧和宋元時以及沈聞余一行到落梨院。
他們一到,正在院子里和學生說話的薛因看到了他們,一時有些驚訝,不知道他們為什么來。
“出了命案?”宋寧望著薛因,“勞駕引路。”
薛因才想起來,衙門也是可以辦案的,他道:“不是,大人……隆興達的人已經來了。”
“出了人命案件,不報官報民間機構,到時候誰來審案,誰來上報朝廷,誰捧著周律斷案?”宋寧反問薛因。
薛因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想起來回道:“大人,隆興達辦案也不是一兩日,并非是我們,整個濟南府的百姓都是如此。”
“更重要的,衙門也承認了啊,要不然隆興達怎么會存在?”
宋寧看著他:“從今天開始,理刑館開始承辦案件,帶我們去。”
民不與官斗,薛因雖不怕宋寧,但這種事他一個教書先生,此時此刻和宋寧是說不清楚的,更何況,隆興達的周江還在。
薛因給和他說話的學生使了眼色,學生去找周江。
宋寧穿過側門,到了死者落地的地方。
兩個鏢師正鋪著擔架,準備移尸送去義莊。
待他們把案件查明,有了結論后一并上交給理刑館的程之,程之只要蓋上章,最初查案的部分的就結束了。
接下來就是上峰衙門的審核,最后定奪。
“放、放下來!”烏憲語速快,指著兩個鏢師,喊道,“大人沒查驗,你們亂動什么,破壞現場算誰的?”
那兩個鏢師站起來,回頭一看是宋寧,噗嗤一笑,敷衍地叉手道:“原來是宋大人。”
“宋大人,案子我們已經查清楚了,您可以回去了。”
宋寧掃了一眼對方,揮手道:“本官如何,你沒有資格來指點。”
說著要上前。
“大人,您不要破壞……”左邊的鏢師上來攔宋寧,沈聞余的刀出鞘,往前一擋,冷冷地道,“大人查案現場,閑雜人等退避!”
鏢師瞪向沈聞余。
另外一人也拔了刀。
喬四上前來,也拔刀與對方對峙。
場面僵持下來。
宋寧走到死者張松清身邊,抬頭往上打量坡道。
坡道不算很陡,種著稀稀拉拉的竹子,從下往上看,視線很清楚。
地面上,積雪和泥土間隔,斑駁泥濘。
宋寧放開自己的包袱,蹲在尸體邊上。
尸體迎面躺著,面頰上有泥污,但還算干凈。
有腳步急急走過來,周江沉臉大步而來,一眼就看到蹲在尸體面前正查驗的宋寧,他道:“宋大人,案件是隆興達是接的,現場和尸體都查驗清楚了。”
“死者的死因都已經核實明白,是頭骨撞擊致死。”
“稍后我就將案件的卷宗呈交給鄭大人,你要是想看,可以回衙門問鄭大人。”
周江道。
宋寧沒有理會他,撥開死者的頭發,周江大步上去,喝道:“不要動!”
“你什么都不懂,在這里逞能,如果現場被破壞,這個責任你擔負的起嗎?”
現場一靜。
所有人都看著宋寧。
宋寧的視線從死者的身上,落在周江身上,瞇了瞇眼睛:“你和本官說話?”
“當然!”周江道,“現場勘驗,查辦不是你逞能出風頭之處。”
宋寧起身,走過來,站在周江面前。
周江也看著他嗎,眼中譏諷,皆是不屑更不談敬怕!
宋寧抬手,出其不意,抽了周江一耳光。
“你腦子有坑吧,算個什么東西,在本官面前說這番話,是顯示你家祖宗多?”
居然動他!周江勃然大怒,拔刀就去砍宋寧。
沈聞余刀鋒一轉,半道截住他的刀,兩人就打了起來。
喬四一對二,另外兩位隆興達的鏢師也趕了過來。
老童看著臉色蒼白。
居然打起來了。
他既緊張又害怕,按道理他應該幫助宋寧,可……可是隆興達背后是程之,他既不敢和隆興達杠上也不敢得罪程之。
但……但宋大人……
“大伯爺,您、您快幫大人啊。”童睿推著老童,“大人是好人,不能讓大人被欺負了。”
老童腦子一懵,一咬牙道:“好!”
得罪就得罪吧,反正他像條狗一樣在衙門賴了一輩子了,大不了不干了。
他拔刀上去,和喬四一起,二對四。
一時間,刀光劍影。
宋寧驚訝地發現,老童雖年紀不小,但身手很不錯,對上兩個鏢師居然能應付。
她沒急著上,那邊沈聞余一刀背拍在周江的后背,就聽到悶響一聲,他來不及還手,膝窩被沈聞余踹了,噗通跪下。
沈聞余的刀架在了周江的頸上。
“都住手。”沈聞余冷冷地道。
四個鏢師嚇的停下來,六個人都收了劍。
烏憲逮著機會,上前偷襲,踹了一個鏢師的屁股,那鏢師被踹趴在地上,想發脾氣,但又忌憚。
“跟本官橫,本官不和你說話,你莫不是覺得本官忌憚你?”宋寧拍著周江的臉,“自古以來,案件都是走衙門,便是以前濟南府和別地兒不同,那從今天開始,也恢復正常了。”
“案子,本官點頭了,您才能查辦,請你記住這個規矩。”
周江抬頭瞪著她:“這是濟南府,這里的規矩由不得你。”
“本官來了,理刑館的規矩就由本官定!”宋寧道。
“你不過占著父親的官職,你算個東西,一個冒名頂替丟人現眼的狀元郎而已。”周江道。
“又怎么樣?我不但冒名頂替,我不但有個當次輔的父親,我還是圣上欽點的推官,這就是本官的資本,本官能橫,你不能!”
宋寧拍著他的臉。
周江氣得直抖:“還是第一次見到草包,將仗勢欺人,說的如此冠名堂皇。”
“那你是見識少,你要再和本官廢話,本官就再讓你多見識點。”
周江露出一副要和宋寧同歸于盡的表情。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一點門面遮掩都不要的人。
“這么熱鬧,我當是誰,原來是宋大人來了。”程之從門口跨進來,看見周江跪在地上,面色微變,他看向宋寧,道,“宋大人,查案就查案,又何必動手動腳?”
“莫不是宋大人來以后,什么都查不出,意圖搶奪隆興達的成果不得,而惱羞成怒?”
宋寧嗤笑一聲:“原來是程之啊,你的骨折的鼻梁又挺起來了?”
程之背后的手攥拳又放開,他道:“大人,既是案件,你靠拳頭打人,即便贏了也不是你該得意之處。”
“這既是案件,那大人就憑本事說話吧。”
宋寧瞥他一眼,看向沈聞余:“將這個對本官不敬的賊人捆樹上,稍后一并帶回衙門。”
“你!”程之大怒,覺得宋寧在打他的臉。
沈聞余和喬四將周江反捆了手綁在了樹上。
后院中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