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肖凌道,“那天是初八,年后繡坊開門。我們三個人年前就約定這一天吃飯。”
“這事隆興達的周三爺也問過我。”
“至于他說的晚上不回去,我們就不知道了,他我們在清安閣里吃了飯就散席了,那時候是亥時兩刻。”肖凌道。
蘇強沒有反對,點頭道:“我到家是亥時四刻。”
“他回家了嗎?你們喝酒了嗎?”
“喝了,但都沒醉。我送他到家門口,估計也是亥時四刻。后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所以第二天早上聽到他死了,我非常的驚訝。”肖凌道。
宋寧微微頷首,這和蘇媽媽說的,吳啟坤亥時過半才到家的時間差不多。
宋寧讓烏憲送他們二人回家了。
張氏也回了牢里。
宋寧自己都被說的懵了。這個案子越聊就越讓人懵。
張氏就是兇手,幾乎是鐵證如山。
她看向沈聞余:“怎么說?”
“不知道,我覺得處處透著奇怪,可又說不出哪里奇怪。”沈聞余道。
宋元時道:“是很奇怪,或許將他們夫妻的人脈關系梳理清楚,可能就簡單一些。”
“我們去找張良才,讓他帶著我們去見一見生病的蘇媽媽,畢竟她是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人。”
周江和林從彪,將張氏和吳啟坤夫妻兩人的人脈又重新梳理了一遍,得到了一個了不得的信息。
“蘇強曾和張氏的大哥張良玉打過一架。當時于錦程過世后,蘇強曾提親讓張氏改嫁做的他的偏房。”
“張家雖是白身,可卻是殷實人家,張氏也是嬌養長大的,哪可能去做妾,寧愿守節一輩子也沒有答應。”
林從彪狐疑道:“這么說來,蘇強的嫌疑豈不是比張氏更大一點?”
周江含笑道:“過年前吳啟坤不在家的那幾天,有人看到蘇強幾次半夜從他家里出來。”
“有了這點,張氏殺人的動機就是很充分了。”
林從彪反問道:“確定不是通奸合謀殺人?”
“蘇強當晚在外室家里睡覺,他的外室能證實。”周江擺手道,“我們只要證明張氏動機充足就行了。”
兩人邊走邊說話,忽然林從彪避讓了一下,周江回頭,就看到宋大人正和沈捕頭以及元先生談笑風生的和他們擦肩而過。
一會兒三個人轉進了個巷子里,沒了身影。
“去蘇氏家里。”周江認識這里,他小心翼翼跟上,并不敢動作太大,那位叫沈聞余的沈捕頭武功很高,他們一對一,他打不過對方。
不提沈聞余,宋大人似乎也有拳腳。
真是沒弄明白,好好的文官,怎么還習武了。
他們在巷口停下來,眼見前面三人敲門進了馬家。
蘇媽媽的夫家姓馬。
“等等看,他們想干什么。”周江道。
屋里,蘇媽媽的兒媳馬劉氏請他們到屋里,蘇媽媽閉眼躺著,居然有了油盡燈枯之態。
他們到了床前她也沒有察覺。
“大夫怎么說?”宋寧問馬劉氏。
“大夫說本就心疾,那天早上一嚇,人當時就不大好了,強撐了兩天答了各方來問話的老爺,后面就一直迷迷糊糊的不清醒了。”馬劉氏擦著眼淚道,“大人實在是對不住了,您要是有想問的,民婦可以告訴您。”
“我婆母說的好幾遍,民婦都記得清清楚楚,而且那邊府里,民婦也常過去幫忙,譬如院子里有幾處的地都是民婦翻的。”
“為什么年底在家里翻地?”宋寧問道。
她一直覺得奇怪,年底那么冷,又是下雪又是下雨,種什么都不會是最冷的時候種。
馬劉氏回道:“這事我婆母也勸了幾次,但太太都說反正閑著,把地翻出來,壓一些肥料,天暖和以后就能種了。”
這么說,要翻地也是張氏要做的。
宋寧三個人沒有在馬家多留,回了衙門。
于錦程的表妹,出家的秋初到了。
她穿著灰色長袍戴著帽子,二十出頭年紀,個子不高,眼睛也很小,厚厚的嘴唇給人很老實的樣子。
宋寧不了解于錦程,但就容貌而言,這位表妹不及張氏十之一二。
“給大人請安。”秋初給宋寧行禮,“貧尼法號靜空。”
宋寧頷首請她坐,問道:“本官準備重新查吳啟坤被殺案,對于這個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重查?”靜空臉色一沉,方才還算平和的神色,立刻就冷了下來,“張氏不是兇手?”
宋寧挑眉看著她。
“張氏和蘇強和奸情,大人您查出來了嗎?”靜空道,“她是個耐不住寂寞的女人,明明說好的要為我表哥守一輩子,但沒兩年她就改嫁了。”
“改嫁后又嫌現在的夫君不常在家里,于是她就勾搭了蘇強。還有,她在嫁給吳啟坤以前,就和蘇強有來往,我查的清清楚楚!”
“我也將這件事告訴過吳啟坤。”
宋寧幾個人相當佩服地看著這位出家的靜空小尼。
還真的算是快人快語了。
“你何時告訴吳啟坤的,他當時是什么反應?”宋寧問道。
靜空想了想回道:“去年十月,是吳啟坤來找我的,因為我在他們成親的那天,光著頭在喜堂念經了,他可能奇怪我的來歷。”
“他到了以后,我就說了,但他和我表哥一樣,被張氏迷惑了,就是個廢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就走了。”
“還讓我不管閑事,我瞧不起他們。”
靜空氣怒地說完,沈聞余和宋元時都沒了反應。
宋寧沖著沈聞余挑了挑眉頭。
沈聞余咳嗽了一聲,問道:“張氏說你因為喜歡你表哥……”
“對。”靜空不需要沈聞余將話說完,“我恨她,她搶走了我表哥卻不珍惜。這世上的男人,各個都是看臉的。”
“膚淺!”
說完忽然站起來,昂著頭道:“不過,你們也不要懷疑我殺了吳啟坤嫁禍張氏,我有不在場的證明。”
“初八的白天,廟里施粥我們忙碌了一天,直到子時才將東西收拾干凈大家去休息。”
說完又道:“大人,還有什么問的嗎,沒有的話我就走了。”
宋寧搖了搖頭。
“阿彌陀佛!”靜空行禮,“貧尼告辭。”
說著走了。
房間里相當的安靜。
“那個庵廟,真的是……正經庵廟嗎?”烏憲問楊長更。
楊長更訕訕然摸了摸鼻子,點頭道:“很正經。大概只有這位尼姑不正經。”
“那是相當的不正經了。”烏憲嫌棄不已,“難怪她表哥不娶她。”
宋寧坐著喝茶,若有所思。
“但并不能排除她的嫌疑。”宋元時道,“她出家近十年,不該是這樣毫無城府的樣子,就連對自己的稱謂也難控制。”
一會兒“我”,一會兒“貧尼”。
“你的意思,她有意如此?”沈聞余問道。
宋元時頷首:“不排除這樣的可能性,有意表露這樣的性格,好將她想說的都說出來,確認張氏的兇手。”他說完看向宋寧,就見宋寧正托著下巴,滾著桌上的一顆烤好的地瓜,他拿過來無奈道,“這是吃食,不許浪費。”
宋寧忽然起身走了。
大家面面相覷,楊長更擔憂地道:“大人這是生氣了?”
生氣宋元時說她不該玩地瓜。
“她不會為這樣的事生氣,不用擔心。”宋元時將地瓜重新放在爐子上。
果然,一盞茶后宋寧回來了,端著宋元時前一刻給她續上的茶喝了一口,正好不熱不冷,她道:“我去了一趟牢中,開門見山問張氏她和蘇強的關系。”
“她怎么說?”沈聞余問道。
宋寧道:“她承認了,時有一次蘇強半夜來家里……她沒抵得過,再其后蘇強常來,她雖不喜歡可也拒絕不了,就這樣半推半就維持了一段時間。”
“后來認識了吳啟坤。”
烏憲扶住了自己的眉毛:“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
“她不同意嫁給蘇強的原因,是因為他有妻子,而她不愿意做偏房外室。”
烏憲激動地來回走,忽然停下來看著宋寧:“這案子,現在看來八九不離十不用查了。”
“張寡婦沒的跑了,我還說,為什么周邊的人連著她成親了,都還喊她張寡婦。”
“這么的不尊重人,沒成想她就是這樣的人。”
“那這案子,不用查了?”楊長更問道。
大家都看著宋寧。
宋元時將干凈的地瓜遞給宋寧,宋寧吃了兩口凝眉道:“不急,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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