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熠坐在亭子里吹風。
常公公心疼他,端著茶盅進來,小心翼翼問道:“王爺,您這來回走了一天的路,早點去歇著吧。”
“不累。”趙熠道。
“您今兒沒帶上藥一起回來?”
“拿了。”
常公公看著他,就見他耳尖、面頰略有些紅,頓時嚇了一跳:“您莫不是生病了吧?”
說著上手搭趙熠的額頭。
“滾燙!”常公公一拍大腿,喊道,“伏雨,快去把府醫找來,王爺發燒了。”
伏雨應是要去找府醫。
“我好的很。”趙熠將茶盅還給常公公,“你別一驚一乍的。”
說著拂袖走了。
常公公站在原處,想上去問,您沒生病可臉怎么這么熱乎的,但看趙熠這樣子,又不敢。
第二日,宋寧跑步回來吃早飯,桌子上擺的就是昨天晚上趙熠賞她的點心,一共八塊,她吃了七塊,用紙包了一塊塞懷里。
“夫君。”白嬌嬌聽到腳步聲,提著裙子跑出來,“昨天晚上,王爺是不是來找你了?”
宋寧點頭:“是啊,怎么了?”
“王爺找你干什么?”
宋寧鬼使神差地撒了謊:“我讓他給我父親帶個好,他來告訴我,他帶到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白嬌嬌咕噥著下臺階,走了七八步想起來,沖著宋寧揮手,“我去牡丹園嘍。”
說著走了。
宋寧這才反應過來,她對白嬌嬌撒謊了。
“主要還是怪責王爺,不應該大半夜賞我一盒糕點,想解釋都沒有切入點。”
好端端帶什么糕點,害得她撒謊了,宋寧嘀嘀咕咕去外院。
馬三通正背著包扛著旗子和嘯天一起出門,她問道:“你今天出攤這么早?”
“貧道瞧著天氣不錯,今日一定能大賺。”馬三通嘿嘿笑著,“宋大人,還請客吃飯嗎?”
宋寧不理他,揮著手:“速速擺攤去。”
馬三通走了,嘯天隨在宋寧后面,她問道:“你的小美狗呢,追著沒有呢?”
嘯天:“汪汪。”
“沒有?這么難追的嗎?”
“嗚。”
宋寧摸了摸它的狗頭,同情地道:“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讓你生的不夠俊美呢。”
嘯天耷拉著腦袋。
“不過沒關系,改天咱們買上十個雞腿,去試著給你提親看看,如果它再不答應,那就真的是不喜歡你了。強扭的瓜不甜。”
嘯天:“汪汪汪。”
是瓜就行。
“人狗有別,你這句沒聽懂。”
兩個人嘀嘀咕咕說著話,忽然有人從斜楞里沖了出來,喊道:“宋大人,宋大人!”
“怎么了?”宋寧扶住了沖過來的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個子和宋寧差不多,胖敦敦的,呼呼喘著氣。
宋寧看著他,忽然就想到了竇驊。
“大人,大人。”男子沖著宋寧喊道,“有、有人死了。”
宋寧凝眉道:“死了人,確定嗎?”
“確定,那邊都圍了好多人了。是給隔壁閔官人家做事的木匠,剛剛被人發現死在墻角石堆里了。”
宋寧頷首:“你別急,我和你一起去。”
她說著吩咐嘯天:“嘯天,你回去喊沈捕頭他們帶著我的包袱去案發地。”
嘯天滋溜跑走了,他不會說案發的地方,但沈聞余會沿街問的。
“你怎么稱呼?”宋寧和男子一邊走一邊說話,“死者是誰?”
男子回道:“學生名叫崔玨,學生家就住在這條巷子最后面的丁字胡同里。死者是誰,學生也不認識,因為他在隔壁閔官人家做木匠,進進出出見過兩回。”
“本來這事也輪不到學生報官,但一聽閔官人要去隆興達,學生攔了活跑來找您了。”崔玨道。
宋寧道謝:“多謝你惦記著了。”
“不會,這種大案子肯定要找大人您啊,隆興達這都辦了幾個冤錯案子了。”
兩人說著話,沿著巷子一路往里面走,往左一拐就是崔玨說的丁字胡同。
此刻,胡同口扎堆了很多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在討論。
崔玨喊道:“都讓一讓,讓讓,大人來了。”
大家都回頭看宋寧,紛紛給她行禮。
宋寧一一打了個招呼,循著大家指引的路,進了一戶人家,門內有位五十左右胖胖的男子迎了過來:“大人,那堵墻很結實的,小人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倒。”
“他是個木匠,好端端的蹲在犄角旮旯里做什么。”
宋寧看著而對方,問道:“怎么稱呼?”
“啊,小人一慌,就語無倫次了。小人閔安邦,給大人請安了。”
“這宅子是小人新買的,現在請了木匠回家來打制家私。”
“事情都快做完了,就差這兩天趕一趕就結束了,沒想到就出了這種事。”
“請大人明察。”
他急急躁躁的將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宋寧問道:“死者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你通知他家里人了嗎?”
“他叫葉勇,就住在西城門外果子莊的,常年在城里做木匠,手藝不錯,好多人都認識他。”
“通知家里人……小人忘記這事了,那現在就去通知嗎?”
宋寧頷首,交代道:“讓家里頂事的人過來。”
“是,是,小人這就請人去。”
閔家的院子不大,從進門到最后,一共是兩進的院子。前面是抱廈加外院,過一道垂花門就是內院拖著罩院,再往后就是倒座。
死者就死在罩院的隔斷圍墻里。
圍墻是灰色的磚塊砌的,邊角兩面墻倒了兩大片。
死者此刻被人拖出來,就躺在這一片亂糟糟的磚頭旁邊。
死者穿著一套灰色的褐衣,黑口的布鞋,上身一件夾襖口袋的位置打著黑色的補丁,身高約在五尺八寸,身形消瘦,仰面躺在地上。
死者的面部有干涸的血跡,目測額頭處有傷。
除此意外,死者的面上有磚塊的灰和砸過的皮下出血點。
此刻,周圍站著三個中年男人,一個個都是面色發白惶恐不安。
宋寧上去摸了脈搏,確認死了。
“誰第一個發現的,當時是什么時辰?”宋寧問道。
“是張德潤發現的。”
一位矮胖的中年男人上前行禮,道:“給大人請安,是小人第一個發現的,當時是卯時三刻。”
“說說看你當時看到的情況。”宋寧站在亂磚邊上查看周邊環境。
張德潤回道:“昨天我們就在罩院制衣柜。”他說著,指著前面的房子,“今天小人一進院子就看到這邊圍墻倒了,還納悶圍墻怎么倒了。”
“跑過來一看,仿佛看見一雙鞋從磚頭里伸出來。”
“小人嚇的當時掉頭就跑,正好撞見了陶三進來。有他在小人膽子大點,兩個人合力將磚頭拿開一些,才看到下面人的臉。”
宋寧看向陶三。
陶三點頭應是:“小人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他往外面跑呢,一邊跑一邊鬼叫。”
另外一個叫馬二的也附和道:“小人進來的時候,他們正在搬磚頭,這才知道葉勇死了。”
“人是你們合力搬出來的?”
“是,我們三個人從磚頭里抬出來的。”
“當時現場有什么讓你們注意到的事情嗎?”宋寧問道。
三個人面面相覷,張德潤回道:“小人什么都沒有注意,別的東西也確實沒有了。”
陶三也想了想:“就和現在這差不多,我們除了搬磚頭,也沒有碰別的東西。”
“辛苦了。”宋寧蹲下來,翻了死者的口袋,口袋里除了一把折疊的木匠用的角尺外,什么都沒有。
她將角尺放在一邊,解開死者上衣。
胸口和手臂都有磚頭砸的幾處輕微出血點,沒有其他致命外傷。
額頭的發際線出處有道兩寸裂口,臉上的血是從這里流出來的,是生前所傷。
側過死者的頭,發現死者后腦被擊打過,手摸上去有明顯的凹陷。
死者角膜輕度渾濁,全身尸僵,后背尸斑融成大片,死亡時間大約在兩個半到三個時辰,昨夜丑時左右死亡。
宋寧沒再動死者。
“這個磚墻也是新砌的嗎?”她試著推了一下,縱然已經是毀壞的墻,但也還是很結實。
“是新砌的,聽閔官人提過一句,是上個月瓦匠進來做事的時候砌的。”張德潤給宋寧解釋。
宋寧問道:“這墻砌的不好嗎?你們幾位先前沒有注意到墻是危墻?”
“這墻砌的很結實。”張德潤給宋寧解釋,“這里頭泥和糯米用的很足,磚也舍得用,都是扁壓的墻,墻線也很正,按道理說不該倒。”
“您看看著下面墻基挖的也深,不該無緣無故倒塌。”
“如果倒了呢,依照你們的經驗,大概會是什么情況?”
三個人沒什么顧忌,陶三開口就道:“人推的。”
一邊喊請她現場的崔玨咳嗽了一聲,道:“不是很肯定的話,不可和大人胡說。”
陶三沒覺得自己在胡說:“確實是這樣啊,昨天晚上也沒下雨也沒刮風的,好好的墻倒了,那肯定是人推的。”
崔玨想想也對,沒有說話。
宋寧點頭。
“死者一直住在這里嗎?”
陶三回道:“不是,他就昨天說不想回家,就留在這里了。”
宋寧正要說話,閔安邦就帶著三個人跑進來了,那位老婆子老遠就哭著喊道:“我的兒在哪里?”
宋寧打量著對方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