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吊?是男是女?誰在現場?”宋寧問童睿。
童睿回道:“是男的,在我家那邊賃的房子,我大伯爺在那邊守著的,讓我來請您去。”
“好,你先回去告訴你大伯爺,我去衙門取了包袱就去現場。”
童睿應是,小跑著回去了。
宋寧和趙熠道:“王爺,您先去,我回去喊人再取包袱。”
“好。”趙熠往童睿家去。
宋寧回衙門將驗尸工具收拾好,和喬四、王慶同一起往童睿家那邊去。
童睿和老童都住在四平巷里,一前一后,離衙門有點路。
宋寧到時,巷子口站了不少人了。
看見她過來,大家紛紛打招呼:“大人來了,不要擠,讓大人過去。”
“大人,死的人我們都認識。我們都在外面候著,你有什么想了解的,盡管來問我們。”一條巷子里的鄰居道。
宋寧笑著應是:“稍后就會有人問各位,有勞大家。”
“不會,大人您去忙。”
宋寧說著話,繞過了一個彎就到了四平巷,從巷口往里面過四家,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等她的老童。
“大人,在這里。”
宋寧頷首,一路打量這條巷子的外觀。
這條巷子房子相對都比較矮破,擠在一起,也沒有院子,對著巷子的就是門,進去門內就是堂屋了。
“你家和童睿在哪里?”宋寧并不著急進去,站在門口問老童。
老童回道:“我家往北再走七個門,童睿家就是門口掛衣服的那間。”
童睿家的門口搭著竹篙,篙子上晾曬著他的衣服。
斜對門。
“嗯,是誰第一個發現的,如何發現的,幾時發現的?”宋寧問道。
老童回道:“屬下有本子,這就給您取來。”
“好,我先進去看看。”宋寧進了門。
因為沒有裝天窗又沒有院子開天井,只有臨巷子開了一扇窗戶,但光線不明亮。
能看到堂屋內擺著供案、掛著書畫。供案上落了一層的灰塵,地上也有不少的垃圾。
靠墻屋頂的南面墻打著釘子,兩頭釘子上搭著竹篙,幾件男子的長衫搭晾在上面。
不見女子的東西。
桌案上也只有一只茶杯是常用的樣子。
堂屋的兩側朝北和南各開了一扇門。
北側的門是開著的,里面空間不大,里面放著書桌,桌子上鋪著文房四寶,飄著清淡的墨香。
但書卻不多。
宋寧折返去南面的房間,趙熠站在門口和她道:“你檢查,我去周圍走走。”
“好。”宋寧站在房門口,一眼看完房間里的情景。
打眼就看到橫梁掛著的灰色的麻繩,繩子的正下方倒了一方凳子,凳子邊上躺著一個男子,男子面色青紫腫脹、舌頂上頜眼睛略睜,仰面躺著。男子穿著一件中衣,赤腳。
宋寧的視線落在地上,因為沒有下雨,地面的泥地磨的很平整,沒有明顯腳印。
“大人。”老童捧著他記錄好的信息,給宋寧讀,“死者名叫高歡,今年二十九歲,陽信人,兩年前開始,獨自一人住在這里,沒有見過他的家人來走動過。”
“先前在家收了三個學生,以教書代給人寫信寫字為生。”
“鄰居評價人很好,話也不多。”老童頓了頓道,“前后的鄰居,都沒怎么見過他家來過親戚。”
“今天卯時六刻,鄰居童超來打招呼,今天孩子請假一日,發現門是虛掩著,就推門進去,看到了死者吊在橫梁上。”
“當時他就站在門口喊了鄰居,鄰居喊的我來。”
“我趕過來將人抱下來,發現沒氣了,就立刻讓童睿去找您,別的東西一概沒有碰。房里除了我沒有人進來過。”
宋寧一邊聽著一邊將自己的工具擺好,對喬四道:“你來記。”
喬四應是。
宋寧一邊穿罩衣,一邊問老童:“你見過他嗎?”
“我見的少,有過幾面,在巷子里見到我可能認識,在外面我可能就不大記得。”老童呵呵笑著,“尋常見的人多,記不住。”
宋寧點頭,道:“我見過他。”
老童和喬四都不解。
“六天前我們聚餐的時候,從江記散場聽到巷子里有個男子在哭,記得嗎?”宋寧問喬四,當時老童回家去了沒見到。
喬四想起來了:“記得,不過我沒看到他臉,他就跑走了。”
“大人好記性。”
宋寧回道:“沒想到他住在這里,離科院街有點距離,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喬四,我檢你記。”她說著查看死者衣物:“死者身穿中衣,衣服有灰塵,赤腳腳底有灰塵。”
她蹲在死者頭邊,道:“死者面色青紫腫脹,結膜充血,角膜略有渾濁。”
“周身僵硬。”
“尸體下腹部、小腿、前臂尸斑有融合,按壓褪色。”
“周身其他部位暫不見尸斑,暫推測死者死亡時間約在三到四個時辰。現在是辰時兩刻,那么案發時間應在子時到丑時之間。”
喬四道:“記好了。”
宋寧接著道:“死者頭面部無傷,舌頂著上頜,暫不見軟骨及其他骨折。”
“死者脖子上有兩道深淺不同的縊吊索溝,上一條呈馬蹄形,交錯一條痕淺有表皮挫傷,咦……”宋寧頓了頓,仔細定了一會兒,補充道,“下面第二索溝無充血、出血。”
她怔了怔,有些遲疑。
老童問道:“大人有問題嗎?”
“有點特別,不算不合理。”宋寧道,“這第二條索溝過于靠下了。”
老童道:“有兩條勒溝,是不是就表示死者屬于他殺?”
“通常情況是這樣。”宋寧接著驗,“死者右手指關節處有傷。”
“其他暫無發現。”
她起身先盯著死者查看,對老童道:“拆了門板,將人抬回去。”
老童應是,出去喊了三位本家兄弟進來,幾個人幫忙將尸體搭在門板上,抬去了理刑館。
趙熠回來了,看見宋寧道:“有沒有覺得死者熟悉?”
“你也記得?”宋寧道,“倒也是有緣了。”
趙熠頷首:“四周我走過一遭,有個事情很蹊蹺。”
“你說。”宋寧道。
趙熠回道:“隔壁巷子三平巷里,有一戶人家被盜了。”
“盜了?”宋寧立刻就想到在京城時辦的一個案件,雖不同,但都和盜賊有關,“我還沒細看現場,一起看看。”
大家開始查驗現場。
床上被單是凌亂的,死者的鞋子整齊地放在床邊,襪子則掛在床腳。
宋寧開了柜子,立刻一堆衣服從里面翻到了出來。
兩個人一愣,宋寧將衣服都抽了出來。
冬天和夏天的衣服混塞在一起。
在衣服的最下面,有一個荷包,荷包只有一枚銅錢。
“這荷包的布料還不錯。”宋寧給趙熠看,趙熠道,“不算貴重,這么一個布頭尋常百姓也能用。”
有些繡坊就專門對外售剩下碎布頭。
也有人專門去買,做手帕繡荷包。
“只有一枚銅錢。”趙熠看著宋寧,“何意?”
宋寧道:“兩種可能,一是死者唯有的家財,一是被人偷走剩下的。”
“偷走為什么不連荷包一起拿走?”趙熠問道。
宋寧個也傾向于死者唯有的家財。
畢竟死者看上去確實不富裕。
“大人。”喬四喊道,“您看這里。”
宋寧走過去,喬四將門合上,就看到門后面有五六片陶土的碎片。
碎片里外都很干凈,裂縫處也沒有灰塵。
宋寧查看一遍,道:“是剛碎的罐子。”
“這是蓋子。”喬四在碎片里翻出陶罐的蓋子。
王慶同在一邊道:“大人,這個罐子會不會是儲錢用的?”
“對,有可能。”喬四蹲下來翻找,果然道,“大人這里有一枚銅錢。”
宋寧挑眉道:“拿來我看看。”
還真是一枚銅錢。
喬四又在碎片堆了翻動,沒有了。
“會不會是盜賊進來殺人?”王慶同道,“方才王爺不是說三平巷子里有人家被偷了嗎?”
喬四點頭:“有道理,真有可能是入室盜竊變成了搶劫殺人。”
“稍后去查盜賊。”宋寧說著,在倒地的凳子處查看,對喬四道,“記一下,凳子邊緣以及地面有撞擊的痕跡。”
喬四應是記下來。
趙熠覺得奇怪:“什么意思?是死者自縊踢到凳子所致?”
“不知道。”宋寧道,“死者的癥狀應該是他殺,現場看著也像。”
“但還有幾處疑點,不好解釋。”宋寧道,“不急,我回去再驗一遍。”
趙熠頷首。
宋寧到對面的北房間。
這邊是書房,還有幾個桌椅,想必平時死者是在這里教授課程的。
桌子上可以掛四只筆的筆架上,掛著三支一模一樣的筆,桌子中間鋪著半張紙。
宋寧將每一支筆摸了一遍,都是干的,至少一夜內沒有用過。
“看出什么?”宋寧問趙熠。
趙熠在看門栓。
“有。”趙熠道,“門栓上有新的劃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