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躺著中了砒霜毒的兩人,韓爍和周河。
兩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尤其是韓爍氣若游絲,呼吸孱弱。
宋寧望著韓爍,接著說話。
“當得知韓爍是內應后,本官在想,韓爍這樣一個八面玲瓏的大府管事,對方到底是什么樣的身份地位,才能讓他甘愿冒死,成為內應。”
“本官甚至覺得,他們想要謀算唐府家產,還有許多別的辦法,完全不需要這樣殘忍毫無回旋余地的手段。”
“巧合的是,本官在開棺驗尸的時候,在唐翔長子的棺材的里,找到了一塊雞血石的印章。”宋寧將這個印章拿出來,給大家看。
她又問唐勻:“這快雞血石是你放進去做陪葬的嗎?”
“回大人的話,四個孩子的棺材里,小人各配了一塊絲帛、一塊封口玉還有一串錢,其他的東西一概沒有放。”唐勻道。
宋寧頷首:“既不是陪葬,那么為什么這塊雞血石的印章出現在棺材里,是因為什么?”
有人喊道:“吞下去的?”
“有可能,唐翔兒子死的時候有十三四歲了,那孩子不會是認識兇手,所以吞了這個雞血石吧?”
宋寧頷首,道:“說的沒有錯,確實是那個孩子吞進腹中的。”
“他為什么吞石頭呢?”宋寧問唐勻,“你可見過這塊石頭?”
唐勻搖頭:“他家好東西不少,小孩子玩物,小人沒有在意。”
“但其實,這塊石頭并不便宜,是不是?”宋寧問道。
唐勻拿著雞血石翻看,點頭道:“也不算特別貴重。這個石頭如果再大一點,應該更值錢。”又道,“不過那孩子自小機敏,他不可能吞石頭玩,他這么做一定有原因。”
“是!”宋寧接過雞血石,道,“他吞石頭的原因就是,他想告訴別人,誰是兇手。”
“兇手就是,送他這個雞血石做禮物的人。”
唐勻驚愕不已:“送石頭的人,那、那豈不是熟人?”
“是。”宋寧道,“只有熟人才能解釋,韓爍為什么信任對方,和對方一起謀財害命。”
宋寧道:“這個熟人神通廣大,又心細如發,他的這個局設計的極為精密,當時的細節甚至將來可能出現疏漏而翻案的環節,他都準備好了。”
“這也太可怕了吧,心思深沉。”有人低聲道。
吳林氏接話:“這種人和唐家交朋友來往,肯定一開始就沖著滅門奪財去的。”
大家覺得吳林氏說的極有道理。
宋寧也認同,頷首道:“本官也是這樣的感覺。”
吳林氏感覺她今天晚上可以吃下去三碗飯,因為宋大人不但認可了她坐在外門正中的位置,還認可了她的能力。
吳林氏很驕傲。
她周邊的人也是一臉的羨慕。
宋寧失笑,接著說話:“案件一開始大約是這樣的,兇手和唐家兄弟常來常往,唐家兄弟對他真心相待。”
“以至于會在深夜,還要宴請他吃酒。”
“但兇手顯然有另外心思,在一段時間,他和韓爍謀定了一個滅門奪財的方法。”
“這個方法具體如下,他讓韓爍提前兩個月去賃了一個附近的小屋,放置搶奪的唐家財物。”
“他自己則因為鎖定了替罪羊松山,于是特意找人打制了足夠以假亂真的雁翎刀。”
“在作案的那天夜里,他早早到了唐家,和唐家兄弟吃飯說話,消磨致深夜。”宋寧道,“他依次又或許并非依次,總之他殺了所有人,和韓爍一起將財物收拾出來,抬到了那間小屋,鎖好門。”
房主雖然想到了,可聽宋寧描述,還是露出驚恐的表情。
才意識到,他離那么可怕的兇殺案很近。
宋寧接著往后說:“為了逼真,他刺傷了韓爍,還精準的避開了致命處,刺傷了他的腰部,小小的苦肉傷卻是這個案件的點睛之筆,也正是有了幸存者證詞,此案才能審案、定罪各個衙門審核時,沒有出現異議。”
宋寧遺憾地看著韓爍,要是他沒有中毒,此刻跪在公堂上,一二三地說出誰是兇手,她該省去了多少的環節和時間。
可惜,疏漏就是疏漏,韓爍中毒昏迷不醒。
“兇手雁翎刀丟在墻縫里,這其實有些做作,畢竟正常的兇手不該如此,可這個疑點在最后的查證中,沒有引起辦案人員的重視,為什么呢?有個人很可疑。”
大家不約而同想到了張彪。
“只有辦案的人故意忽略模糊這個一點,才最成立。”
“不可能,我爹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張志超喊道。
有人道:“我剛才還在想,為什么三年了,兇手知道松山沒死、韓爍還活著都不滅口?可如果兇手是你爹的話,這事兒可就通順了。”
“他自己都死了,那就肯定殺不了別人了。”
此人一說完,旁邊的人回他:“你這話說的有道理,可現在韓爍、周二爺中毒昏迷,京城的周三爺也死了,等于當時涉案以及調查的人都死的死傷的傷,那肯定是滅口,兇手又是誰呢?”
先前說話的人打指著張志超就道:“他啊。他發現他爹是兇手,還藏了一大筆錢,他就得滅口拿到錢唄。”
張志超暴怒,本來是跪著的,突然一跳而起,但他跳起來的一瞬間,就被沈聞余踹了膝窩,又噗通跪了回去。
像跳起來又被打回去的青蛙。
“老實跪著。”沈聞余喝斥道。
張志超指著剛才說他是兇手的人齜牙咧嘴疼的罵不出聲,但一根食指還是表達了他的憤怒。
“你看你看,他那兇狠殘暴的樣子,分明就是兇手了。”門口那人道。
張志超蹦出來一口:“呸!”
宋寧看的津津有味,幾乎要忘了她在做正經事,這才勸架道:“都冷靜一下,現在本官是主場,一會兒散衙后,二位再約。”
“但只能動嘴,不許動手。一動手就違律。”
外面說話的人就知道自己話多了,大人給他面子沒有明說他而已。
忙抱拳告罪。
宋寧道:“其實,想到張彪很正常,本官一開始也想到了張彪。”宋寧道,“因為,松山在認罪前,曾被人威脅過,威脅他的人用的是他兒子的一截手指。”
人群里發出一陣害怕的驚呼聲。
宋寧并沒有停下來:“松山關在牢中,能將威脅他的東西,放在他手里的人,并不多。”
“負責查辦案件的張彪、周河、周江、都有可能,而第一個跳出來最大可能性的人,就是張彪。”
“首先,他的戶頭里進了很大一筆錢。”
“第二,他的兒子賣掉了屬于唐氏獨有的徐洛陽的名畫,這個畫經過唐勻證實,就是在出事當晚丟失的。”宋寧看向張志超,“是不是這樣?”
張志超點頭:“我確實賣了一副畫。”
“但,本官剛才在推松山嫌疑時,提到了關于身高和死者刀傷的對比,很不巧,張彪的身高和松山差不多。”宋寧道。
張志超碎嘴,立刻應道:“我爹和我一樣高。”
沈聞余還想打他,沒動手對方閉嘴了。
“一樣的身高,就會遇到同樣的問題。”宋寧道,“除非還有第三個個子高的兇手,但顯然現場并沒有線索顯示有第三個人。”
“于是,在那天開棺驗尸的時候,本官驗了張彪的尸體,他死于蛇毒,和酒結合后造成呼吸困難胸悶血液凝固,最后死亡。”宋寧道,“他因為在家喝酒,并沒有任何意外的可能,他的家人就沒有報官。”
張志超繼續碎嘴:“當時喊大夫來了,大夫說我爹一直有心絞痛,這一次酒喝猛了,所以就死了。”
“我們沒請仵作,就葬了。”
沈聞余想了想沒打他。
張志超說完,所有人都嘩然,單凱都忍不住問道:“張彪也是被人害死的,那……兇手是誰?”
“周河兄弟包括韓爍都死了。”
宋寧點了點頭:“大人說的對,就這么多涉案的人,所有人都是受害者,那……誰是兇手?”
“張彪這里找不到線索,那就繼續梳理后續的情節。”宋寧接著道,“張彪死了,松山被定罪了,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府衙根本不敢公然處決松山,所以三年后,這個案子重新起了波折。”
“首先是姚珊,她原名秋雁是松山的妻子,兩人并育有一子,在松山出事后,有人將他們的兒子抓走了,依調查的結果來看,這個孩子很可能早被害了。”
“姚珊在養好了身體以后,來到了濟南府。她認識我們或許有意也或許巧合,畢竟理刑館常去江記吃飯,并非別人能控制和引導。”
“姚珊太謹慎和不信任別人了,所以她綁架了烏憲,制造了本官視角看到的第一個案件。”
“隨后,姚珊失蹤。她顯然被兇手抓走了。兇手抓她的目的當然是阻止我們重查案件。”
“可他沒有成功。兇手顯然也知道我的特性,于是他立刻換一個方式。”
“他開始引導我們查案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