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賢說請袁成橋來,宋寧一等就是兩天。
這兩天,她是把馬三通攆去了萊縣,讓他去盯著那個真名都不知道的前朝遼王后裔。
反正他自己在家也呆不住了,因為一看到魯苗苗苦哈哈地視線,他就抖和。
此刻她坐在布政使司衙門里,望著對面風塵仆仆趕來的袁成橋。
袁成橋她見過一次,個子還沒她高,撐死不過五尺六寸,很胖,坐在圈椅上讓人覺得像是在打坐的彌勒佛。
這樣的外表讓宋寧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覺得對方是個憨厚老實的人。
但實際上,一點不憨厚老實,說話是尖酸又刻薄。
“大人!”袁成橋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雙黑鞋踩在地上,才讓人意識到他有腿,他怒氣沖沖地道,“這就是個利民政策,下官二十七就著手開采了,下個月就有錢回收了。”
王福賢問道:“你可曾親眼去看過金礦?”
“下官不會水性,但特意安排了信得過的人去看過。”袁成橋道,“不可能有問題。”
王福賢又問道:“現在一共收上來多少錢?”
“一百五十萬兩,錢已經到位了,賬目也非常的清楚。”袁成橋有備而來,把賬冊拿出來,“大人,您過目。”
王福賢翻了翻,興趣并不大,有問題沒問題,從這樣的賬本是看不出來的。
“宋大人,你看看。”
宋寧接過賬本翻動了幾頁,上面一共是一百五十分以個人名義入股的錢,宋寧想到了馬三通,一直往后翻,待翻到了最后一頁,既沒有看到馬三通也沒有魯苗苗的名字。
宋寧將賬本合上,見王福賢望著她,一副等她發問的表情。
“袁大人,我有個至交好友投了一份股,上面沒有他的名字。”宋寧對袁成橋道。
袁成橋當然認識宋寧,五月的時候他們因為新政的事情曾經見過。
就算不見他也知道,畢竟宋世安的大名,早就名震朝野了,一則他能力確實不錯,二是,圣上送他的那副忠孝之臣的大字。
什么都沒干,就因為自己爹生病沒回家侍疾暈了,就得了這樣一幅字,還掛中堂臉皮真厚。
“宋大人坐在這里,莫不是就打算問這個問題的?”袁成橋道。
他的意思,這事和宋寧沒關系,她卻出現在這里,原來宋寧果然不是為了公事,而是想走后門找他問入股的事。
“是啊。”宋寧問道,“我朋友一萬兩確實投入了,為何沒有他的名字?”
袁成橋非常肯定地告訴她:“宋大人你朋友騙你的,這上面一百五十個人,一個不少。如果有人說入股了,而這上面又沒有他的名字,那一定是他在外面吹牛騙人。”
宋寧嘴角抖了抖,被袁成橋自信的言論震懾了。
“袁大人,宋大人的朋友沒有理由騙人,你們這個事,確實穩妥嗎?”王福賢問道。
袁成橋拍著胸脯道:“大人,肯定靠譜。下官派人一直在核實、跟蹤。這事下官當政績做,不會馬虎大意,您放心吧。”
“袁大人,如果我的朋友沒有騙人,確確實實投股錢了,而您這里又沒有登記他的姓名,這是屬于什么情況呢?你們有應對之策嗎?”宋寧問他。
袁成橋面無表情地回道:“你朋友被騙了,此事和我們無關。”
“你們是哪些人,或者說哪幾方人?”
袁成橋回道:“主辦方面是登州府衙,本官主持操辦,協助投錢則是通威銀莊,而發現金礦的民間聯絡人以及維護人是韓道長。”
“要說韓道長的身份是有點復雜,外傳他是前朝遼王的后人,可這都已經兩百多年了,莫說他只是個后人,就算是嫡支血脈也無所謂了。”袁成橋教育宋寧,“宋大人,你雖說是個很有想法的年輕人,又敢做敢擔敢闖,可你到底年輕,許多事情你沒見過,就害怕和畏縮,未免小題大做。”
“這件事,你只要想,金礦它是真實存在的就可以了。”
宋寧依舊抓著剛才的問題:“我朋友被騙了,找誰呢?”
“你什么意思?”袁成橋急著站起來,盯著宋寧質問道,“難道是覺得你朋友是我們騙的?”
宋寧也站起來,抱臂看著他:“我就問你,我朋友騙了應該找誰?”
“誰騙你找誰去啊。”袁成橋吼道,“我們對外只收一百五十份,他還讓往里面入股,這能怪誰?”
砰!宋寧拍了桌子,喝道:“你辦的這個利民政策,我三問你。第二問,你一百五十份的股,能利幾個民?”
“三問你,你調查過除了萊縣以外,有多少人在湊錢入股?袁大人,你這是利民嗎,你這是坑民!”
袁成橋被她嚇得一愣,隨即抓住第二個問題,反嗆宋寧:“是,本官的利民政策不如宋大人的厲害,什么教育、什么民生、什么農閑就業,好的政策都是你宋大人想的,還不興許我們想一想不好的?”
“一百五十個人不是利民,就你宋大人的大政策才是利民?”
袁成橋吼道:“宋大人,你小小年紀也太猖狂了。”說著,對王福賢道,“大人,這事下官保證沒有問題,如果有人和您說有問題,那一定是嫉妒了。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我們一個海邊州府,就靠這個金礦發家致富了。”
說著睨著宋寧:“請一些人不要多管閑事。”
王福賢也不傻,宋寧剛才提的三個問題,雖太過于犀利了,但問題卻都要在點子上,他問袁成橋:“袁大人,這三問本官也覺得有道理,尤其第三問,你可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借由這個金礦,開始斂財了?”
袁成橋回道:“回大人的話,下官只是登州的知府,管的也只能登州的事,如果別處有人偷奸犯科欺瞞詐騙,那也是當地的管理不當,怎么還能讓下官負責?”
王福賢凝眉,道:“袁大人,你這話就是狡辯了。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么源頭就是萊縣。”
“這個責任你當然要負責。”
袁成橋看看王福賢,又望著宋寧,恍然大悟地道:“大家都知道,宋世安救過王大人您的命,現在本官有了利民政策,王大人和宋大人就擔心本官搶了風頭?”
“山東行省那么多官員,難道都要給宋大人抬轎?”
王福賢猛然拍桌,喝道:“你這什么話?擔心你搶風頭,你一件事都沒有辦成,我們搶什么?再者,你一百五十份的股,你有個什么風頭?”
“到底什么心思,二位大人心里清楚。”袁成橋道,“這件事我很看好,你們誰都不能阻止我。”
他就要靠這個事嶄露頭角。
“大人別生氣。”宋寧安慰王福賢,又對袁成橋道,“袁大人,我朋友的錢因為您的金礦被騙了,我要徹查此案,如果查到了和你有關,你當如何?”
“我當然辭官領罪。”
“重點是賠錢!”宋寧盯著袁成橋,“你當官還是坐牢和我沒有關系,但你騙我朋友、騙百姓的錢,就不行。”
袁成橋道:“呵!宋大人真是為百姓著想,那就看你的本事吧!”
說著就拂袖走了。
大有立刻就能平步青云你們高攀不上的氣勢。
王福賢氣的頭暈,和宋寧道:“這就是個棒槌!”
遇到了別人的疑問,立刻就判定對方是嫉妒而來破壞自己計劃搶自己風頭的。
這就是沒腦子無能的表現。
“不過,你真要查馬三通被騙錢的事?”王福賢問宋寧。
宋寧應是:“此事靠袁成橋肯定不行,我們必須要及時制止,否則,最后的結果不是他袁成橋能擔待的。”
“有道理。本官和單大人都給你書信為證,你盡管去萊縣辦事。”
宋寧應是:“是,那下官下午就走。”
“可要給你人手?”
宋寧搖頭:“下官理刑館人才濟濟,暫時不用。”想了想又道,“但可能需要經費的幫助。”
王福賢被氣笑了:“速速做事去,別被袁成橋那棒槌害了。”
他任期也快到了,也想回京爭個一席之地。
想回去就要有政績,眼下宋寧是他最大的希望。
對于王福賢來說,山東的政績是他的跳板,對于宋寧來說當然也是,要不然她也不會這么盡職盡責的費腦子。
回到理刑館,大家都在等她,她將袁成橋的話說了一遍:“……留喬四以及王叔五個人在家處理事務,元先生坐鎮,其他人跟我去登州。”
“要收拾衣服嗎?”闌風問道。
宋寧頷首:“需要!”
辰時后,宋寧和趙熠、闌風三人以及魯苗苗和騎馬往登州去。
兩百里的腳程他們走的不快,幾乎是逢鎮就停,茶寮、飯館隨便點上一點菜,聽周邊人聊天談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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