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什么錢?這個是錢是本錢加紅利?還是僅僅是本錢?
這是宋寧要等的答案。
阮超轉過身,用眼神去問身邊的人、隔著兩行、三行、所有的人!
有人喊道:“本錢。”
立刻有無數人附和:“本錢,我們只要本錢就行了,紅利不要了!”
“大人!”阮超看向宋寧,“我們只要本錢,然后嚴懲那些騙子!”
他們說完了,宋寧并沒有立刻說話。
眼神冷冷地注視著所有人。
對面的無數雙眼睛也緊張地注視著她,生怕她反悔、退縮,說找不到錢審不了案,賠不了錢。
這可不是十兩萬兩的事啊。
就算是圣上在這里,也不敢應啊。
跪著的的男子哀求一聲:“大人?!”
大家都跪下來哀求地問她:“大人?”
宋寧問道:“確定?”
所有人都點頭:“確定!”
宋寧的望著他,又望著所有人,道:“好,給本官一天的時間,本官把本錢退給你們。”
“真的,能還錢?”有人問道。
宋寧頷首。
一瞬間的寂靜過后,人群迅速沸騰起來,緊繃著七八天的情緒,得到了依靠和保證,有人放聲大哭,有人仰天長吼……
在宋寧的身后,衙門里的眾人也不由自主地跟著松了一口氣,放松了情緒,顧琛噗通跪下來,癱坐在地上。
他們受不了了。
袁成橋驚住:“他、他為什么剛說退錢?”
“因為他早就找到錢了吧?!”蘇永哭著道。
醍醐灌頂!袁成橋忽然明白了宋寧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困三天有困三天的理由和價值。
因為,這個三天太重要了!
首先,這三天讓這些憤怒的百姓們從憤怒到理性到絕望,有了足夠壞的預設,甚至有的人心里已經接受了這筆錢拿不回來的可能。
當他們連本金都不報希望拿到的時候,又怎么會去想要紅利?
省去了這么多人的紅利,就極大的減少了退款的困難。
其次,把事情發酵到這么大,宋寧就是橫空出世的救苦救難的菩薩和英雄,在百姓心中無人可替代。
或許還有第三,但此刻袁成橋想不到。
“太賊了!小人……小人!”他不敢置信,“難怪三天前她審到一半那么輕易就被困在了衙門。”
他當時還奇怪。
沒有想到。
天下怎么會有這么賊的人?
為什么?
賀喜登扶著墻跪在遠處,他沒有敢上來,但是他聽到了。
他早就找到錢了?這三天都是按兵不動?
他驚恐不已。
門口的歡呼聲還在繼續,宋寧抬手示意他們停下來:“給你們一天時間,每一張份股派兩個身強力壯的人一輛馬車,也可以各位直接領取通威銀莊的銀票。”
“有圣上和朝廷在,通威銀莊不會倒閉,銀票依舊有用。”
“領什么隨你們。但本官的要求不許違反,一張份股兩個人,領取銀子就帶馬車,要銀票就不需要。”
“明早卯時開始,九號碼頭設限,一張一張放人。”
“誰敢中途起哄,鬧事,反悔……那就沒有辦法了,本官這個小官管不了就換別人來。”
“聽到沒有?”
“聽到了!”他們不敢反駁,宋大人愿意管,要是換別人來,誰知道什么鬼樣子,還會出什么幺蛾子?!
“散了,出城的出城,回家的回家,把自家門口衛生打掃干凈,讓你們住的地方恢復如初。”
所有人應是。
有人猶疑著實在是怕了:“大人,您、您不騙我們?”
“不騙!”宋寧剛說一半,正要發誓,趙熠亮出了齊王府的腰牌,“如若有變,去濟南找齊王!”
齊王?大家驚訝又驚喜。
齊王是皇室,代表權威當然也包含誠信。
宋寧看向趙熠,趙熠掃她一眼,低聲道:“順風攢齊王的百姓好感。”
“王爺太壞了,趁機占便宜。”宋寧失笑。
有了宋寧的保證也有了齊王的保證,眾人開始退散,有人道:“我出城去,今晚睡在城外。”
“我回家,我家門口不知道被哪個狗東西拉尿弄的臭烘烘。”
“太缺德了,我家門口也是。當時心里著急也懶得管,今天逮著了,非要把屁股割了。”
大家說著話,有的出城了、有的回家了、有個沿街灑掃有的洗漱吃飯去了。
宋寧讓蘇永出錢個,在十幾個包子鋪定了饅頭和包子,管六七百人的晚飯。
賀喜登扶著墻沖著宋寧跌跌撞撞沖過來,質問道:“你、你找到錢了?”
“你是不是傻?”宋寧對賀喜登道,“本官為什么救到了韓玉?”
賀喜登一怔:“你一直盯著海岸的?”
從黃縣回來后,連著幾夜他們所有人都沒有睡,她和趙熠魯苗苗守在發現何田的海灘,闌風幾個人守在九號碼頭。
船也準備好。
她堅信,只要守著就一定能等到兔子撞上來。
畢竟除了船和海,萊縣這么大的地方,也沒什么地兒可以藏東西。
果然,兔子撞上來了。
銀莊運銀子是用冰塊,冰塊在地面滑動方便也沒有聲音,銀子運到海岸后先裝船,然后用船運長竹隔壁的長風島藏起來。
那天夜里,其實在韓玉等人上船前,秋紛紛和伏雨就已經侯在上面了。
“你船上的人也抓著了,漂在船上等著呢。”宋寧對賀喜登道,“要不是本官胸有大志,早收拾你了。”
賀喜登問道:“大人打算怎么對通威銀莊?”
“通威銀莊還有價值嗎?”宋寧問他,“以賀東家的精明,如果不是通威銀莊是空殼子難支撐著急填窟窿,你的計劃一定會更完美吧?”
賀喜登道:“不!我的計劃不完美,是因為你來了。”
“最后悔的,那天夜里不該讓他們殺了何田滅口。就一個鄉下孩子,什么都不懂,就算看到又怎么樣?!”
可惜,他們弄暈了何田將他丟在冰窖里問過他意見后就勒死了。
讓宋寧聯想到了冰窖。
“那倒不是,本官聽袁成橋說這個利民政策的時候就想到了這個事有問題。”宋寧道。
“你怎么會知道?”賀喜登不敢置信,“這種方式是我想了一夜想到的,亙古未有。”
我見的多了,宋寧笑而不語:“你的通威銀莊想活嗎?”
“想!”賀喜登道,“小人活不了,可這個招牌想要它活下去。”
宋寧盯著他,道:“你心愿會達成的。”
賀喜登明白了,跌坐在地上望著宋寧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總歸……祖宗的東西能繼續下去啊。
不然通威銀莊也至多還能撐個兩三年。
賀喜登想到了賀英,忙去后院,喊了半天賀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吼道:“賀英,快來人請大夫!”
大家自顧不暇,沒有人理會他。
“我去吧。”魯苗苗道,“你等著。”
魯苗苗去喊大夫來,救了半天賀英才從鬼門關拉回來……
縣衙前后,六七百人席地而坐吃晚飯。
終于活過來了,吃過飯大家都原地待命,夜半,宋寧帶著人去出海。
這一夜的后半夜,是萊縣相隔七八天后第一個安靜的夜晚。
第二天,天色剛蒙蒙亮,太陽第一縷光線從海平面上出現的時候,大家都醒了,按照前半夜大家商量好選出的代表,去九號碼頭去領錢。
有人帶著驢車、馬車,有人空手而來。
阮超空著手站在九號碼頭上,望著停在岸邊高大的船只,站在船頭上的宋寧,心里最后一塊大石落地了。
“所有人都守規矩,排隊,一個一個來!”魯苗苗敲鑼,吼道。
宋寧將霍三等倒賣的人放在最前一排坐著,除去衙門正常賣的份股外,其他的人都是通過這些人的手買到個份股。
而這些人手中,每個人都有一個賬冊。
上面記錄著他們賣給了哪些人。
包括顧琛在內,一共有二十六條隊伍分開,一個一個核對,領錢。
有六百護衛在就方便很多。
從日出到日落。
所有賣出去的份股的錢都退了回去。
每個人領到錢,拿到實實在在的銀子在手里,都忍不住哭了起來。
最后一位領走了銀票,九號碼頭上安靜下來。
趙熠安排六百護衛將剩余的銀子重新送到通威銀莊的庫房里,由闌風帶著人看守。
“大人。”何蓮對宋寧道,“我家的錢剛才保長給我了。”
何蓮打開自己的包袱給宋寧看。
“好好背著,別弄丟了。我最近很忙可沒辦法給你照看銀子。”宋寧笑著道。
何蓮點頭,怯生生地問道:“大人、那……那殺我哥哥的兇手,還、還查嗎?”
“當然要查!”宋寧道,“給大家緩一口氣,明天我們二次升堂!”
何蓮頓時笑了起來。
“大人,大人吶。”馬三通喜滋滋跑過來,亮出自己的一萬兩銀票,“這銀票真的能要?”
宋寧白他一眼,道:“你要銀子嗎?”
“不要,傻子才帶那么重的銀子回家。”
宋寧白他一眼:“放心吧,銀莊不會倒的。”
馬三通不解:“為什么?”
“因為通威銀莊總店在濟南。”
“啊?”馬三通撓著頭,“貧道怎么記得在京城呢?”
“你記錯了。”趙熠道。
馬三通指著趙熠,煥然大悟:“哎呀呀,王爺太壞了。”
第二日早上,王福賢和汪玫帶著一千兵趕到萊縣,還沒進城就看到人們相攜著腳步匆匆,看見他們仿佛沒有看見。
就聽到一位婦人道:“沒關系,肯定是宋大人的手下,我們趕緊走快點,已經聽到鼓聲了。”
汪玫和王福賢互相看著對方,王福賢咕噥著,他們怎么成宋世安手下了?
汪玫問道:“王大人,不是說百姓暴亂了嗎?”
王福賢回道:“不知道啊。”
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