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熾盯著趙熠,冷聲道:“你終于出現了?朕當你不敢回來了。”
“都說造反了,我不回來還怎么造?”趙熠將嘯天丟給魯苗苗,拍了拍手上的狗毛,“怎么樣,這個局面你還滿意嗎?”
“朕當然不滿意,朕只想天下太平,百姓平安喜樂。是你要謀逆造反,你太讓朕失望了。”趙熾呵斥趙熠,“朕對你不好嗎?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朕?”
“你從出生那天,你就是父皇的最愛的兒子,也是九個哥哥最喜歡的弟弟,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東西我們都給你,你還不知足?”
“你要朕的龍椅,可以,朕可以給你。”趙熾大聲道,“可是,可是你能坐得穩嗎?你什么都不會,這天下交給你,就是害了天下人!”
“云臺,你被宋氏父子蠱惑了,還讓一個女人來當官,你不當是羞辱朕,你更是羞辱了列祖列宗。”
所有人都去看跪著的小宋大人,今天的小宋大人格外的安靜。
到現在也沒有反駁,就安靜跪著,等著趙熠來救。
這不太小宋大人的行事做派,難道變回女人后,氣勢也改變了?
眾人思量,就聽人群后有道女聲道:“圣上這話可就偏頗了,你也是女人生女人養的,怎的還瞧不起女人了?”
話落,人群讓開一條道,就看到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笑盈盈走了進來,她穿著一件天青的長褂,束著腰身,腿長腰細氣質明凈干練。
她人生的也極漂亮,長眉杏眼,容貌清秀又大氣,笑起來更是讓人舒服又親和。
“這是小宋大人?”
“是吧,是的吧?”有人道“五官是小宋大人的五官呢。”
宋寧今天特意挽了一個發髻,別了一支漂亮的紅寶石瓔珞簪子,走動時瓔珞就在一側蕩悠平添了幾分女兒家的嬌俏。
她自己很滿意,覺得自己特別美麗大方。
趙熠也是如此想的,笑盈盈看著她,眼中顯露得意。
這一身衣服剪裁也不錯,到底是常玉的手藝。
“各位好啊!”宋寧一如既往和所有人笑著打招呼,“在下閬中宋寧幸會!”
聲音不是但這自信談笑的神態,不會錯。
如果這是小宋大人那跪著的是誰?
趙熾凝眉盯著宋寧,又忽然看向跪著那個人喝道:“他是誰?”
“我我我!”跪著的人抬起頭撥開來遮擋自己臉的頭發,嘿嘿一笑“圣上,是微臣宋世安。”
“宋世安?”
“是真正的小宋大人?”
“真的宋世安?”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有人道:“不是說宋世安叛國沒有回來嗎?他為什么在這里?”
“我一直都在啊。”宋世安和眾人道,“我和我妹妹只是頑皮而已一會兒他當我我一會兒我當她。哪是什么造反呢不過是有人陷害我們而已。”
“謀反什么啊,就是有人害王爺,想要給王爺扣上一頂謀反的帽子,讓王爺死而已。”
趙熾沒說完,像看死人一樣看著宋世安。
他走過去站在宋世安的面前,冷冷地道:“起來!”
“誒誒誒,好好好!”宋世安站起來,扒拉了頭發露出自己的臉,如果說他的臉和宋寧有什么不同,大約是最近吃的太好他胖了點,這幾年風吹日曬黑一點粗糙一點,笑起來有一股子滑頭滑腦看著精明實在又憨傻的氣質。
“果真是你?!”趙熾道。
宋世安應是:“圣上,是微臣。”
趙熾指了指他拂了袖子:“你,好,很好!”
宋寧走過去,扶著宋世安的手,兄妹相見,粗粗一看宛若照鏡子。
“哥!”宋寧道,“委屈你了,讓你跪這么久。”
宋世安搖頭:“不委屈。”說著又貼著宋寧耳邊道,“委屈,膝蓋跪的疼死了,你們來的也太遲了吧。”
宋寧道:“蘇蘇小哥,等結束我教你畫畫。”
“不稀罕。你讓我當幾天大理寺卿過過癮行不?”宋世安道。
宋寧打量著宋世安,昨晚他進羽林衛大牢換她出來的時候,她其實也很驚訝。當時在寧王府第一次看到蘇蘇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個人特別,臉上居然還貼著一層淺淺的皮,遮住了原來的臉,她就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多想。
第二次去寧王府找他畫像,確定了宋元時避在寧王府時,她再看蘇蘇就想到了宋世安。
只有宋世安才會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
所以她當時捏著他的臉,說過幾日來給哥哥畫像,意思是暗示她懂了。
至于宋世安這幾年在干什么,為什么失蹤,又為什么突然回來她基本也猜到了一些。
等過了今天大家要是還活著,也總有機會知道的。
兄妹說著話,外人都看得見,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如若再裝扮一下,確實難辨誰是誰。
“圣上,其實關于謀反、叛亂啊都是誤會,求圣上明辨。”宋寧和趙熾解釋。
趙熾冷嗤一聲:“欺君呢?”
“欺君是真的,但其實是我貪玩,要不您大人大量行嗎?”宋寧道。
“笑話!”趙熾看向趙熠,“云臺,今日你們離不開這里的,朕對你容忍太久了,以后也不想再容忍你了。”
趙熠道:“大可不必,隨時動手。”
“你這么有恃無恐,是想用太子來威脅朕?”
他話落,人群中有人道:“用太子威脅你的,是我們!”
有人自人群中接了趙熾的話,聲音清越漸行漸近。眾人循聲看去,有一隊人出現在視線中。
有人喊道:“是元先生!”
“宋元時?!”
宋寧將宋世安推在一邊,朝宋元時看去。宋元時穿著一套純白的孝服,黑色的鞋子,在他身后的跟著二十幾位黑衣佩短劍的人,在這些人中走著的是康青都,在往后則是被押著的所有消失的朝廷重臣們。
魏訓昌,寧哲等人以及太子趙弢。
這些人走來,一邊走一邊撒著紙錢,烈日下也有幾縷微風,將薄薄的紙片吹得四散。
宋元時盯著趙熾,帶著一行人走來。
趙熾身后傳來的嘩啦啦的搭箭拉滿弓的聲音,對著趙熠、宋寧、宋元時等所有人。
趙熾瞇眼看著這些走來的人,視線最終落在了康青都的身上。
趙弢看見趙熾,立刻喊道:“父皇,殺了他們!”
趙弢喊完,康青都譏諷地盯著趙熾,突然用廢掉的手,甩著手腕抽了趙弢一耳光。
趙弢的牙都松了。
所有人都懵了,抽太子的耳光?!
趙熾喝問道:“康青都,你大膽?!”
康青都不為所動,眼中卻都是仇恨。
宋元時望著宋寧,他第一次看見她穿女子裙子裙子。他們第一次見到時,宋寧已經是宋世安了。
原來她穿裙子是這樣的。
“好看?”宋寧判若無人,問他。
宋元時也仿佛沒看到四周森森箭頭是,笑著點頭:“好看。”
“先活著,一會兒再和你清算。”宋寧白了他一眼。
宋元時無奈失笑,又沖著趙熠抱拳行禮:“王爺,多日不見。”
“你辦事,我們的事稍后再說。”趙熠示意宋元時說話,事情總要一件一件的辦。
宋元時應是,這才看向了趙熾:“圣上,把不相干的人放了如何?你放一個我放一個!”
“是你,你和康青都認識?”趙熾很驚訝,他認識康青都當然也知道宋元時,可第一次知道康青都和宋元時是認識的,“永生教是你的操控的手筆?”
難怪永生教發展如此迅速。他本打算處理完大事后,再來收拾這些枝丫末梢,沒想到一起出現了。
“無聊之作,不足掛齒。”宋元時負手而立,與趙熾對峙氣勢也并不輸,“圣上意下如何,一命換一命。”
趙熾盯著他,笑了:“你威脅朕?不可能!”
“圣上要是不同意,也就算了,您殺了一個我們殺一個!”宋元時說完,在他身側,趙弢以及魏訓昌等人也被摁頭跪下來,和宋延徐等人對面跪著。
弓弦聲更響!
但沒有人懼怕慌張,都是亡命人,走到這里來就沒有打算活著出去。
這些黑衣鏢師們是,康青都是,而宋元時也是。
“父皇!”脖子上架著短劍,趙弢開始害怕了,他張口一次,又被人康青都打了一巴掌。康青都武功和雙手都廢了,可打人的力道一點不輕。
兩巴掌下去,趙弢就掉了一顆牙,一嘴的血。
“住手!”趙熾道,“你們、你們欺人太甚!真當朕是弱者,隨便一群烏合之眾,就來打朕的兒子,抓朕的臣子,搶江山龍椅!”
“欺人太甚。”
四周的百姓也跟著同情趙熾,確實是啊,趙熾雖說有一點殘疾,可脾氣溫和做人善良,登基后雖沒有大功可也無過。他是名正言順的太子是皇位繼承人,羞辱他就是羞辱大周,羞辱百姓。
“烏合之眾,欺人太甚?”宋元時道,“如果沒有這些烏合之眾,你也坐不到這個位置,什么名正言順?”
“卸磨殺驢,才是你名正言順做的最好的事吧?!”宋元時道,“一次又一次,那么多人的性命,你可以隨便丟棄,你從來沒有考慮過,有朝一日也會有人來找你報仇吧?”
趙熾道:“住口!”
“我不會住口,我活到今日等的就是今天。我們來就沒打算活著離開。但,就算是死,我也要將這些事做完,讓天下人知道,你是什么樣的君主!”
宋元時說完,他同伴抬上來一塊牌匾,牌匾上寫著兩個大字:康府
“是康家嗎?康閣老的那個康府嗎?”
“就是康閣老的康府。元先生是康閣老的后人嗎?”
趙熾瞇了瞇眼。
宋元時道:“是,是康府,是康閣老青陽的府邸的牌匾。”
“二十三年前,如今的圣上還是太子,一位地位不穩的太子。當時的首輔康青陽欣賞他,一心輔佐他。他卻以康青陽的名頭,拉攏著朝臣,貪污、買賣官職、私鹽、邊關夜市囤積馬匹,養空名兵士然而,東窗事發后,先帝問罪,他卻一概不認,將所有罪名推給了康青陽。”
“致使滿門問罪抄斬!”
宋元時問趙熾:“二十三年過去了,你可曾夢見過康府四十三條無辜的性命?”
“當時我叔祖父康青都在軍中,你告訴他,是隨正隨將軍告密康青陽罪證,你指使康青都帶兵伏擊殺害了隨正。”
“一代名將、兩百多人的性命,你又可曾夢見過,可曾心痛過?”
宋元時質問道。
“來人!”趙熾喝道,“將這些叛賊亂黨全部格殺。”
宋元時道:“今天,我要當著天下人的面,為我祖父康青陽洗冤,他一生清廉,他唯一做錯的事,只是輔佐了一位狼心狗肺虛偽的太子,而已!”
“先帝,你,以及天下人都欠康青陽一個公正,欠康府所有人一個公正!”
“欠邊疆的那兩百人的一條命,欠隨正一條命!”
宋元時說完,眼眸血紅的康青都,一拳打在趙弢的臉上!
他這一生枉為人,他信了趙熾,替他殺了那么多人,到最后,他才是他最大的仇人。
拼了這一條性命,也要報仇。
“父皇!”趙弢被打倒趴在地上,康青都的劍架在他脖子上,眼睛盯著趙熾,宋元時替他說話,“我叔祖父說,你以死謝罪就饒了你兒子一命,否則,立刻殺了他。”
趙弢驚恐看著個趙熾,喊道:“父、父皇,救、救命!”
四面早已經安靜,京城的百姓,年紀大的曾經親眼見過,年紀小也多少聽說過。
所以,聽宋元時說過以后,大家都很震驚,當年康閣老的案子,居然是給趙熾頂罪?這趙熾是太子啊,就算是認罪,也頂多被先帝罰一罰,怎么能讓康閣老頂罪,那么多人的性命就這么被冤死了。
這太殘忍了。
“胡言亂語。康府的案子,是先帝親自查的,朕全程沒有參與過。”趙熾道,“現在用二十年前的事來指責朕?太可笑了。”
宋元時道:“確實可笑!可笑那么多皇子死了,卻只剩下你這樣的人來當皇帝。”
“確實可笑!可笑先帝一世英明,到最后也只能讓你來當皇帝。”
宋元時指天問道:“那么多英魂在天上看著你,你夜能寐日能食嗎?你枉為人,更不配做這個皇帝!”
康青都舉劍,猛然抬起,沖著趙弢他刺下去,劍穿過趙弢的肩膀。
康青都指著趙熾,兇狠的目光,恨不得立刻沖過去殺了他。
“父皇,救命!”趙弢疼到暈厥,倒在地上看著天空,“父皇,救我。”
趙熾看也沒有看他,他冷笑道:“那這樣的案子來問責朕?你們設局就為了站在這里問責朕?”
“是!”宋元時道。
趙熾笑了,又去質問趙熠:“你果然還是沒有長大,折騰這么久,這就是你準備的?”
“先禮后兵嘛!”趙熠說完,對康青都道,“不用拿太子威脅他,沒有用,在他眼中,只有他自己。”
康青都看著趙熠,點點頭。
趙熠對宋元時道:“再等等殺人,事情還沒說完,現在就血氣沖天讓人心煩。”
宋元時頷首,道:“聽王爺的。”
“他不會救你,太子殿下。”宋寧上前來,拍了拍趙弢的傷的那個肩膀,“你的父親,他沒有心。”
趙弢吼道:“你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昨天晚上不是驗證過了嗎?”宋寧道。
趙弢的臉色刷一下白了。
“皇后娘娘是不是面色黑子,周身都看的出是中毒的癥狀?”宋寧問趙弢。
趙弢搖頭。
“否認是因為害怕嗎?大可不必,往后你都不用再怕他了。”宋寧看向趙熾,道,“堂堂的皇后中毒而死,死因那么明顯,可后宮中卻沒有一個人提,圣上也沒有查,這說明什么問題?”
“說明,下毒的人就是圣上,就是你趙熾!”
場面已經很寂靜了,從康府的事情后,大家就明白了,今天這一場不是趙熾對趙熠的問罪,而是一場清算,有的人便是奔著死來得,大家都不怕死,要做的就是清算仇恨報仇雪恨。
“不想和你們廢話!”趙熾后退,指著宋寧指著趙熠,喝道,“放箭!”
他的人馬包圍了四周,萬箭齊發后箭頭不會選擇目標,結果也一定是法臺上每一個人,都成為箭靶。
趙弢驚恐地看著趙熾,魏訓昌等人也是不敢相信。
趙熾明明能救他們,因為這四周都是人。
可顯然,趙熾不打算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