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嫻的生命力挺強，從生完孩子到沒有知覺，慢慢兩年過去了。
張嫻的父母老了很多，侍候人也是熬人啊。
自己的親生女兒，沒辦法撒手不管，可管就意味著家已經扔了，什么都不管就徹頭徹尾留在譚準這個房子里侍候女兒吃喝拉撒。
好在張嫻的弟弟確實挺努力的，小孩兒話不多但是能吃苦能干，相比較譚林，他比較賣力氣。
兩個人是一塊學的，但師傅喜歡他多點。
端午放假，回了姐夫的家。
譚準要去上班了，看見自己小舅子哼哈一聲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張龍悶著頭進了屋子里，然后一家三口開始吃飯，氣氛這個沉悶。
做媽的已經好久沒下過樓了，以前是沒心情，后期就是不想下了，早知道這樣，當初就晚兩年要孩子好了，或者別貪圖譚家的條件好，把孩子嫁譚準。
說起來譚準……
丈母娘早就不把自己和譚準當一家人了。
女兒這樣子，譚準是什么都不管，每個月開了工資然后拉著臉把工資甩給他們，前一年還勉強吧，這一年已經越來越不耐煩了，其實他們都知道，譚準是想讓他們放棄張嫻的命。
譚家一開始總過來看，現在也是一兩個月看不見一個人影。
張龍吃了一口粽子，明明挺好吃的東西他卻吞的萬分艱難。
吳湄剛把小孫女哄睡了，大的那個還沒放學呢。
過節？
過啥節啊，啥心情都沒有。
吳湄也是一肚子的苦水。
這家不像家的，她也很久沒出過門了，出門干啥呀，鄰居看見了就問問問，你要是說不想讓她活了，那說不定多少口水等著你呢，可你想讓她繼續活下去？譚準那家算家嗎？譚準的工資交張家，他也得吃喝，吃喝就得和家里伸手要錢，譚宗峰和吳湄也補貼張嫻一千，他們倆還房貸還的是緊緊巴巴的，買點東西都得算計著花。
之前那八十多萬，如果留下來……
她是不想這樣想，可那是錢啊。
你看花了最后也沒有響聲。
飯也不愿意弄，就對付吃了一口。
顧長鳳來電話，讓吳湄帶著孩子去家里吃口飯。
不管怎么樣吧，顧長鳳這做弟妹的還是挺有樣兒的，過節就喊。
吳湄推了。
不想去！
過啥節啊。
說不定她得走張嫻前面去。
是喜歡張嫻，可喜歡的是活著的張嫻，現在躺著不能動的，她怎么能喜歡得起來，這已經兩年多了。
她活生生撐了兩年多。
大美開車給譚準那邊送點粽子，是院子里包的，畢竟是飯店嘛，過端午肯定會有粽子。
到了地方進屋看了看。
張嫻瘦啊。
其實就是撐一口氣了。
張嫻她媽現在哭都哭不出來了，眼睛干干的，熬的人都垮了。
熬到這個階段，她不是不想放女兒走，就總是揣著最后一點的念想，想著萬一活過來了呢？
做母親的如論如何都做不到看著孩子去死啊。
“謝謝你了親家姑娘。”
大美把袋子遞了過去。
“有事情就給家里去電話。”
張嫻她媽送大美到電梯門口，因為都是女人也都好講話，她這心里悶啊。
“……我知道譚準啊盼著她早點斷氣，我和你叔叔侍候了兩年多不是不累，你不知道這有多熬人，可每次想放棄，我就總覺得她還能緩過來，如果真的就差這半口氣我放棄了，我后悔……”
大美安慰張嫻媽媽兩句，其實這種安慰真的不起什么效果的。
磚頭砸到自己的頭上，才會覺得痛。
別人就是流了一地的血，你沒疼到，終究是無法感同身受的。
譚準回家吃飯，和吳湄抱怨了好一通。
官司也打兩年了，各種上訴。
譚家也不滿意。
譚準:“都這樣了，還能活嗎？”
吳湄不想說話，嗓子疼。
譚宗峰倒了點白酒，喝了。
“你說也沒用，那是人家的孩子，愿意照顧就照顧吧。”
譚準:“我這都兩年沒拿過工資了，還要我怎么樣啊？”
“那是給你生孩子鬧的。”
譚準反駁:“誰都懷孕誰都生孩子，這事兒你能怪我啊。”
“啥也沒說了，就是命，我們家命不好。”譚宗峰又喝了一杯。
覺得這酒也是沒滋沒味的。
一頓飯吃的這個堵得慌，譚菲走的時候帶了幾個粽子回家。
“你說這孩子，命硬啊，剛出生把媽克成這樣。”
外面幾個大媽閑聊天，大家也覺得不一定賴孩子，但事趕事就趕上了嘛，最后你說老譚家的那媳婦就這樣了。
“可別講這種話，都什么年代了，啥孩子命硬啊，那就是攤上了，沒去好醫院，去好醫院當時一救興許還能活呢。”
“那也是命苦啊，你說剛出生媽媽就等于沒了。”
“可不是。”
“這就剩一口氣，就一直這樣啊？”
“那怎么辦？給他家生的孩子，還不肯管，那還叫人了嗎？”
“要我說，也是夠倒霉的了，你說什么都不能說，還得養著人家一家人，不出這個錢吧那大家都得罵你，出了吧自己過的緊吧……”
聊完搖搖頭，覺得這種事最好誰都別趕上。
多可怕啊。
兩難！
吳湄就是想張嫻別活了，其實她們覺得也能說得過去，但一旦有這個想法意愿表達出來，那聽到的人肯定是要罵死你的。
張家的人在等奇跡，譚家的人在等……
等張嫻斷氣。
顧長鳳早上給婆婆洗了頭，譚奶奶這兩年的日子也不好過，一直躺著，身體肯定是越來越不好了。
粽子也沒吃兩口，她現在的消化能力吃不了這些。
顧長鳳撂了碗和保姆講了一聲，她就回屋準備吃飯了。
進屋先嘆氣。
“怎么了？”
大美看她媽。
大美和楊晨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住在這邊的，因為事業都在這里，孩子們呢他們回去跟他們，他們不回去就跟二美。
“想起來張嫻了，那時候她說去婦幼站我就提過一嘴，我說去個好醫院吧，她說怕多花錢，我那時候要是多講兩句……”
顧長鳳就有點后悔。
其實多說兩句話死不了人的，她當時都覺得那醫院不行，但她沒繼續勸，覺得孩子想省錢，當嬸娘的何必說那么多呢。
“媽，你也沒料到的。”
“我想起來張嫻我這心就難受，這都兩年了還一直這樣，你說譚準那樣的，怎么不是他有事兒呢。”
譚宗慶看了顧長鳳兩眼。
有點不滿的意思。
譚準好不好，那也是他侄子啊。
張嫻那畢竟是外人，出了事情譚宗慶也覺得可惜，但這話是怎么說的，還帶盼著譚準去死的？
“你別這么看我，我也不想這么說，可那么好的一個孩子，你說她怎么那么倒霉啊，譚準都這樣了……”
這不是死的都是好人嘛。
還有啊，譚準前頭的那個媳婦兒，作成那樣都沒任何事，你說張嫻多好一姑娘啊。
年紀小啊！
才多大啊，就因為生個孩子鬧成這樣。
二美這是嫁了，要是沒嫁顧長鳳肯定還是要多留兩年的。
太嚇人了。
以前也有新聞報，但畢竟沒親身感受過，這是親眼看見的。
人就那么半死不活的躺著，好些人都等著你斷氣，給人家生孩子把命搭上了，多不劃算啊。
“吃飯吃飯，都要吃飯了你說這些掃興。”譚宗慶嗤了顧長鳳一聲。
“能做點啥就做點啥吧，大美經常過去看看，能幫一把就幫一把，這些孩子里，就她總過來看你奶，遇上你奶拉了尿了都伸手管，比你大姑都孝順……”
譚宗慶翻蓋子了。
“吃飯呢，你能不能行了？又是拉又是尿的……”
顧長鳳這頓飯吃的不舒服。
吃完就剩她們娘倆，她就和大美念叨；“看見你爸的態度沒？不姓譚他可憐你？可憐你兩天，然后就沒然后了。”
“媽，你也別總想這些。”
“二美生孩子我為啥一定得在身邊啊，公公婆婆對著你好，可到底不是自己生的，只有自己的媽媽才會把你看的比誰都重……”
楊晨在房間里換衣服，大美拉門進來了。
“我看媽不怎么高興，你好好勸勸吧，不行晚上就不回去了。”
大美:“晚上得回去，和孩子們都講好了。”
老二自己也兩孩子呢，就算不用自己帶，那也辛苦。
“你笑起來真好看……”
優優在車里唱歌，歪著頭唱歌。
徐成黛長開了，就沒那么像她爸了，越來越像二美，你說她是美人兒，那不能夠了，就是可愛。
別提二美多遺憾了。
這是她接觸多了，所以長得越來越像她？
小姑娘小臉蛋圓鼓鼓的，用萬玲玲的話說，這就是有福氣的臉。
掃了一眼老二，才勉強平靜了些。
至少老二現在還像她爸。
“哎呀，唱的那么好聽呀……”
帶著兩女兒去買了小鞋子，買了徐成黛就要換，換到腳上就特別高興。
二美以前年紀小的時候，看那種小說里特別聽話的孩子，她再看看自己的這兩個……
果然小說就是小說！
都是騙人的！
哪有那么乖的小孩兒。
等徐建熹下班，然后接了人一起出去吃了個飯，吃飯的時候又是一通忙活。
要是阿姨跟著呢，二美就省事兒，可阿姨不跟著，她就受累，你這么說她那么干。
小的可能還是有點小，所以現在還沒長心眼呢，大的就不行。
徐建熹要求的親子日，就他們倆帶著吃晚飯，回回她都被孩子鬧的沒什么胃口。
徐建熹把徐成黛抱過來，神奇的是，徐成黛聽她爸的，怎么說怎么聽。
“我以前說徐俊熹那孩子長得沒取到父母的優點，現在我這孩子也沒取到她爸的優點。”
明明爸爸是個大帥哥，你長得偏像媽媽，這是幾個意思啊。
女孩子啊，她就希望長得漂漂亮亮的。
徐建熹:“我女兒現在就挺好看的。”
“你那是老王賣乖自賣自夸吧。”二美吐槽徐建熹。
生下來可不長這樣的，那時候真的可好看了。
“我小時候就好看，長大就沒小時候好看，結果別的她不隨我，這點她隨我……”
好生氣啊！
“我看看。”徐建熹舉舉女兒，左看右看；“挺好看的呀，我覺得挺好，咱們優優是取媽媽的優點長的……”
二美喂小的那個，湯匙送進嘴巴里，又看徐建熹:“好吧，這點還算是安慰，沒把我缺點都繼承了……”回頭繼續喂小的，然后說；“我現在是看出來了，父母長得好不好，也得看子女會不會取優點，不然也白搭。”
一切都是命啊。
白瞎你爸這么好的基因了，明明可以成為一個大美女，結果轉身像媽媽就成了小家碧玉。
“我喂吧。”
“你吃你的，我喂完得了。”
徐建熹笑笑，動了動筷子，他吃完帶著兩個孩子在一邊玩，二美繼續吃。
“我過兩天得去醫院。”
徐建熹；“嗯。”
二美一提去醫院，就害怕。
“說實話，我都不想去了，我害怕。”
徐建熹笑:“怕什么？”
“怕懷孕，我要是懷孕然后再告訴我又是個女兒，那就精彩了。”
她公公現在已經很不滿了，她要是再生個姑娘，那就有的瞧了。
虐待她不至于，但話語上難免就會有不好聽的。
“三千金不挺好的嘛。”
“你說的都是風涼話，你生的話我也覺得挺好，問題這是我生。”
“是男是女我都喜歡。”
“好吧，勉強覺得欣慰了一點點，就一點點。”她用手指比了比。
懷孕不難，她身體一直養的挺好，但懷孕以后接下來的事情，這誰都控制不住。
在生孩子上面，二美不敢有邪門歪道的想法，有人念叨過一些，她只當耳旁風，哪里敢冒這種險，至多也就是說喝喝蘇打水，這個畢竟沒有害處嘛。
沒結婚前，她哪里能想得到，自己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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