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飾鋪子之內,宗政靈蕓的目光在一眾華貴隆重的發簪或是腕飾上緩緩掃過,嘴角含著她一貫平和寧靜的笑意。
他們如今所在的是京城中最為高檔的首飾鋪子,來此的大多都是王公貴族。眼前的諸多首飾樣式精致,價格不菲,少數的精美的可以與皇宮內相媲美的珠視頻,只打造了幾樣,掛了高價賣。縱是如此,還是引得京中諸多貴女爭相購買。
魏清淮盯著首飾看久了,覺得有些晃眼,一扭頭,便看到了宗政靈蕓的側臉。
十七歲的少女已經快要長成,臉龐還有幾分稚嫩,如雨后的海棠,被風吹落枝頭,墜在水中。沾了水的海棠隨著流波,于岸邊盈盈一簇,呈現出春日才有的明媚來。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她唇角的隱隱笑意。
秦瑾瑜尋常也愛笑,那笑容卻與宗政靈蕓的笑不大相同。
秦瑾瑜笑的溫和,笑中毫無雜質,帶著幾分陽光和天真浪漫的因素;宗政靈蕓的笑容似乎也溫和,仔細看來,那溫和中卻隱隱夾雜著看透世事的無奈。
眼前首飾華貴,宗政靈蕓的目光不像是面對首飾滿心歡喜的少女,她的眼中映出首飾的影子,唇角笑容依舊淺淡。
魏清淮看著眼前的少女,一剎那有些恍惚,她今年多少歲了?是十七歲嗎?
腦中原本清晰的記憶此時忽然模糊了一些,他有些茫然地想,她是十七歲沒錯,可她周身的氣度,卻像是活了幾十年一般。
見魏清淮看過來,少女抬起手,一指前不遠處的一只步搖:“這步搖很適合公主。”
秦瑾瑜本是皇嗣,雖然還未冊封,稱呼一聲公主也未嘗不可。
魏清淮聽了這稱呼,心間的陰霾忽然就散去了些許。
這些年來秦瑾瑜扮成男子,雖然得了諸多的便利,卻也受了不少苦。
單看著秦瑾瑜這些年來對各種貴人行禮的樣子,他就覺得心底有些難受。
堂堂皇族嫡公主,混成這幅模樣,的確有些凄慘。
魏清淮看著那步搖,腦中忽然就對應上了秦瑾瑜帶著這步搖,穿著宮裝,盈盈立于紅墻高立的宮廷之內,對著他微笑的場景。
雖然眼前景象只是想象,他依舊笑了起來,心底愈發的期待秦瑾瑜歸來。
到時候,宮里定然又要掀起一番風浪了。
羽國的康王府內,本是美男云集的地方,即便有女子,也都是些上了年紀且容姿平平的仆婢,也不怪外界盛傳康王斷袖的名號。
此刻卻有少女一路分花拂柳而來,她步子輕緩,行走間裙擺如流云,發間步搖輕輕擺動,在空中劃出不明顯的痕跡。
春光明媚,康王府內景致如畫,眉目含笑的少女從畫中走來,靡顏膩理,仙姿佚貌,萬千景致,敵不過一人的笑靨。
秦昱荀看著眼前的一幕,神色震驚。
秦瑾瑜長得很像先皇后這件事,他是知道的,只不過秦瑾瑜昔日穿著男裝,學著男子的言行舉止,就連聲音也模仿了,導致他對秦瑾瑜的容顏感觸不深。除了覺得這孩子長的挺帥應該挺能吸引小姑娘的目光之外,再沒有其它的想法了。
如今換了女子的裝束,這般一路走來,他才驚覺,秦瑾瑜這長相已經不能僅僅用和先皇后很像來形容了。
方才看到秦瑾瑜的那一剎那,他似乎被卷入了時空的縫隙,轉眼間回到數十年前,他還不滿十歲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是個身形微胖的小子,是秦家兄弟們嘲笑的對象,那時的記憶并不算好,對于自己童年的事情,他已記不得太多,記憶力唯一鮮明的,是他那被秦家諸位長輩護在掌心里愛護的尊貴的長姐。
當時還是秦家嫡長女的先皇后不過十三歲,其堪比月供仙娥的容貌卻已在京城內聲名遠揚,加上其賢德的名聲,前來求親的人幾乎踏破了門檻。
當初的秦昱荀也不過是個孩子,對于美并沒有深刻的定義,只記得這位長姐是家族當中最受歡迎的存在,她幾乎不會犯錯,即便是偶爾犯了錯誤,也不會有任何人責怪。
所謂長姐,在秦家從來都是前呼后擁的,年幼的弟妹爭相跟隨,年紀相仿的也都搶著和她走近,就連族中某些嫉妒心較強的姐妹,也竟然收起了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對嫡長姐恭敬異常。
這其中固然有先皇后性格和地位的原因在,其中最大的原因還是那令世人望塵莫及的美貌。
當人遇到和自己相差不多的人時,會嫉妒會比較,當別人遠遠超越自己的時候,又會升起敬畏的心思。
眼看秦瑾瑜就要從他身邊路過,秦昱荀才回過神來。
回過神來的他看著秦瑾瑜這張幾乎和先皇后一模一樣的臉,忽然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侄女長的像姑姑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長的一模一樣就有些奇怪了。
秦家大老爺即他的大哥雖然和先皇后是同父同母的秦兄妹,由于一個像父親一個像母親,兩人長的并不十分相像,秦瑾瑜不像父親卻像姑姑,實在是有些詭異。
人一旦起了疑心,就會想到一些以前忽略的東西,秦昱荀忽然想起,他大嫂不過是在莊子里呆了幾個月,怎么就有了身孕生下了秦家的嫡七子,宮中又似乎有傳言,說秦瑾瑜是陛下的孩子
“秦瑾瑜!”眼看秦瑾瑜要從自己面前走過去了,他問道:“你去做什么?”
“去找蘇珩。”秦瑾瑜得意地看他一眼:“讓他看看我現在的樣子。”
秦昱荀還想說些什么,秦瑾瑜卻快步走遠了。
此時她要找的蘇珩正站在蘇寒面前:“大哥,你這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要說嗎?”
“魏國的陛下來信了,”蘇寒拿著手上的紙,在蘇珩面前一晃:“你猜他說了什么?”
蘇寒雖然語氣輕松,神情卻有些凝重,讓蘇珩的心不得不提了起來:“可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糟糕算不上,”蘇寒道:“卻是一件大事。”
他頓了頓,在蘇珩略微緊張的目光注視下,說:“魏國皇帝說,魏國的嫡公主,如今正在我國京城,讓我們好生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