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瑾瑜皺眉摸了一把自己的臉,手上多出的幾道黑黑白白的痕跡讓她不得不懷疑自己臉上的妝容已經掉了大半。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經過水和帕子的洗禮,她臉上的妝容全都花了,現在她的臉應該跟鬼一樣。
也難怪對面那個盛氣凌人的太監一臉想吐的模樣。
周圍沒有鏡子,秦瑾瑜看不到自己的臉,也不想看到,渾身上下濕漉漉的難受感讓她恨不得立刻轉頭就走,奈何里面催的太緊,她只好硬著頭破走了進去。
蘇寒之前就覺得自己這不按常理出牌的父皇會搞事情,也隱約聽到外面的喧嘩聲,縱然如此,在看到宛如水鬼一般的秦瑾瑜之后心里還是驚了一下。
秦瑾瑜苦逼地進去行了禮:“拜見陛下。”
上面半天沒有聲音,秦瑾瑜悄悄抬起頭來瞥了一眼上面的光景。
幾日不見,羽皇似乎變了些。
之前二位皇子發動宮變的時候,秦瑾瑜遠遠地見了羽皇一面,至今仍然記得羽皇從昏暗的宮殿內大步走出來時身上所展露的帝王威儀,似雷霆霹靂,震懾眾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羽皇的身上有一種讓人說不出來的細微變化,具體是什么變了她也說不清,但就是感覺有點兒怪怪的。
羽皇的身子似乎比之前差了些,咳嗽聲明顯多了些大了些,身子歪歪斜斜地靠著身后的椅子,一只手撐著腦袋,另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有意無意地摩挲著扶手上雕刻的一條小龍。
羽皇瞇著眼睛,并不開口,像是睡著了。
蘇寒不放心地往秦瑾瑜這邊看,見她往羽皇那兒瞄,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讓她安靜地等待不要亂來。
秦瑾瑜自然知道不能亂來的道理,此時也不想理會蘇寒,默默地將自己的頭又抬得高了一些。
她原以為羽皇陛下誠心想要整她,所以才先是潑水又是讓人往她臉上亂抹的,如今應當是在裝睡故意不理人,但是......
陛下不出聲,其他人自然也不敢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大殿里面一時間安靜無比。
靜到隔著羽皇還有一段距離的秦瑾瑜都能清楚地聽到羽皇陛下略有些粗的呼吸聲。
秦瑾瑜分析了一下羽皇的狀態,覺得這個暴虐的帝王似乎不實在給她臉色看,而是真的睡著了。
秦瑾瑜無視蘇寒警告的眼神,徹底地將頭抬了起來,光明正大地打量著羽皇。
剛才一直實在偷偷摸摸地偷瞄,導致她一直看的不清不楚,如今視野開闊了看的清楚多了,一向眼力極好且觀察力極強的的她一眼就看出了羽皇的氣色相比之前差了一點,但不是很明顯。
閉著眼睛的羽皇時不時地發出一聲咳嗽,身子看起來比之前更差了。
秦瑾瑜心底的疑惑加深,眼前的謎團越來越多,她也如在迷霧當中行舟,看不清四周風景,只能靠著本能前行。
蘇寒繼續警告地看著秦瑾瑜。
秦瑾瑜怕引起羽皇的注意力,不敢過多地打量他,便順著蘇寒的意思低下了頭去。
羽皇這一睡,就是一刻鐘。
換做平時,一刻鐘的時間對于秦瑾瑜來說再簡短不過了,隨便干點兒什么時候,一刻鐘便過去了。
至于在盛夏的日子被潑了一盆水之后渾身濕漉漉地在地上跪一刻鐘就不是什么好的體驗了。
區區一刻鐘,秦瑾瑜覺得像是過去了幾百年。
也幸好魏皇派來的是她這樣能忍的,若是換了魏清婉,怕是在被潑一身水那兒就跳起來大鬧了。
一刻鐘之后的羽皇終于慢悠悠地醒來,剛睜眼的他還有些迷糊,心想自己是不是又罰了誰,余光瞥到旁邊恭敬站著的蘇寒之后才猛然醒悟過來他睡著之前所發生的事。
從睜眼到茫然再到清醒不過短短幾秒的事情,羽皇打量著秦瑾瑜,語調聽不出喜怒,說出來的話卻明顯是在罵人:“蘇寒,你這閨女雖然是半路撿回來的,既然得封了郡主,就得講皇族的規矩,她打扮成這樣進宮成何體統?簡直沒有規矩!”
秦瑾瑜:“......”
以羽皇那個暴虐無比的性子,能在他宮里伺候的,哪一個不是機靈無比,能蠢到路過她身邊往她身上潑水的宮女早就被砍了好嗎!若不是羽皇授意她能變成現在這個鬼樣子???
蘇寒比秦瑾瑜更加的無語,畢竟羽皇這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總這樣坑人實在讓人吃不消,但他也不敢反抗,只得應道:“父皇說的是,兒子知錯了。”
說罷,還裝模作樣地瞪了秦瑾瑜一眼:“讓你好好練規矩你不練,如今在陛下面前丟臉了吧?回去再教訓你!”
秦瑾瑜:“......”
我好想逃,卻逃不掉。
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這些倒是都是些什么破事啊。
羽皇又瞥了一眼秦瑾瑜已經花成鬼的妝,也不讓她退下,皺眉吩咐旁邊的一位宮人:“伺候郡主洗臉。”
“是。”那宮人很快地便端了一個托盤過來,上面擺著一個精致小巧的水盆,旁邊還有一方繡工精妙的帕子。
秦瑾瑜早就覺得臉上黏糊糊的十分不舒服,如今看有人端來了水也不客氣,一邊防著別人給她潑水一邊洗完了臉,最后拿旁邊的帕子擦了擦臉。
洗完臉的秦瑾瑜再次抬頭。
原本就寂靜的大殿更加的寂靜了。
在羽皇宮里的宮人基本上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此刻都有些驚詫,目光齊齊落在秦瑾瑜的臉上。
宮里本就是美人如云的地方,尤其是林皇后的女兒五公主蘇瑤,那叫一個美艷無雙,見到美人倒不是什么新鮮事,但是親眼看著一個鬼一樣的姑娘通過洗臉變得光彩奪目就有些新奇了。
“挺好看的姑娘,朕那日在宮里見到的也是這幅模樣,”雖然是在夸獎,羽皇的語氣聽起來卻有些陰森:“弄成這副丑模樣又是為何?”
秦瑾瑜飛快地甩鍋,反正這本來也不是她的主意:“這些都是父王的意思。”
蘇寒忽然沉默了,他沒有立即回答羽皇的話,而是盯著秦瑾瑜看了一會兒,神情出乎意料地沉重。
難得的是暴脾氣的羽皇也沒有催促,只是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兩人,眼神不善。
蘇寒沉默良久,最終只是輕輕地開口:“回稟父皇,她長得很像她娘,兒子不想看見她的臉。”
就這樣一個在秦瑾瑜看來簡直是鬼扯的理由出來后,羽皇卻出乎意料地沉默了,就連周身環繞著的那股如暴風雨一般的冷厲氣勢都消散的一干二凈。
“寒兒的確很像朕。”
沉默了很久之后,羽皇如是說。
這是秦瑾瑜第二次看羽皇露出這樣的神情,說出這樣的話。
而上一次,是蘇寒為了拉她上賊船騙羽皇說她是蘇寒的女兒。
“陛下,”之前那位喝斥秦瑾瑜的太監走了進來,跪下說道:“奴才有事稟報。”
“說。”那太監似乎在羽皇心中地位不低,羽皇不但沒有不滿他的打斷,反而看起來對他頗為倚重。
太監走上前去,低聲在羽皇耳邊說了些什么,期間還瞥了一眼蘇寒。
讓神情已經緩和下來的羽皇再次地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