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死了?
這么快?!
秦瑾瑜只覺得汗毛倒豎。
老皇帝沒死的時候,皇權斗爭就已經很激烈了,如今他一死,各方勢力再沒了顧忌,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去爭這皇位!
一將功成萬骨枯,別的地方她不知道,但在現在的羽國,通往皇權的路上一定是沾滿了鮮血的。
在這個時候呆在這兒,非常危險,只要是和這些個皇子沾上邊兒,搞不好連命都沒了。
至于蘇珩,秦瑾瑜更是擔心。
雖說她愿意相信蘇珩才是那個最后勝利的人,但事實卻未必能如她所愿,若是蘇珩真有個什么意外......她不敢想。
秦瑾瑜低頭默默地想著,額上便蒙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在這危急關頭,秦昱荀彎著腰過來,對她悄悄道:“陛下暗中下旨,讓我們全力協助蘇珩奪位。”
秦瑾瑜這三叔是魏國人,所謂的陛下自然也就是魏國的陛下,秦瑾瑜早已猜到她那親爹派她來這兒八成是因為和蘇珩他們達成了什么協議,需要自己協助完成,卻萬萬沒想到魏皇的旨意竟然如此勁爆。
秦瑾瑜此刻的心情是復雜的。
魏國的皇帝陛下是不是太過于信任自己了,竟然讓僅有十三歲并且對任務毫不知情的她跟著三叔完成這個任務。
老太監拖著長長的調子剛報完皇帝的死訊,又有一人,從殿內緩緩走出。
那人瞥見殿外黑壓壓的人群,手中握著一卷明黃色澤、布料柔軟且修長的東西。
圣旨。
秦瑾瑜心下一沉。
羽皇死前竟立下了遺囑!
蘇珩面上倒是沒有什么表情,冷冷地看著自己這個平日里看起來沒啥野心、到了關鍵時刻卻開始沉不住氣的二哥。
蘇蒙拿出遺囑之際,又上前來一撥人,將秦瑾瑜等人團團圍住。
顯然是二皇子蘇蒙的手下。
蘇蒙看起來并不十分悲傷,仔細看來,嘴角還微微上翹,眼角眉梢難掩多年夙愿即將成真的得意。
蘇珩倒并不覺得奇怪。
皇家本就感情稀薄,若此刻換做是他站在那上面,手握圣旨高高在上地看著底下呈現出俯首稱臣姿態的兄弟,也難免會有幾分慶幸。
蘇蒙正舉起圣旨要念,余光卻瞥見這只隊伍中領隊的竟然是蘇珩而不是蘇櫟,手都僵在了空中。
他偷偷進宮的事,除了他自己的心腹,根本無人知曉,之所以派人費盡心思將蘇櫟調開,就是為了能趁這個時候謀取皇位。
再看到蘇珩旁邊被人架著的蘇櫟時,他的面色又黑了一分。
他原本算好,就算蘇櫟能真的押著蘇珩及時趕回來,憑著蘇櫟那看著就沒用的樣子,也難以耽誤他的大事。
此時蘇寒上前幾步,對著蘇蒙道:“前幾日我進宮侍疾之時,父皇已然好轉,怎么今日就忽然駕崩?不如二弟讓我們進去看一看,也好全了我們對父皇的一片孝心。”
蘇寒說著便往里面走,蘇珩和秦瑾瑜也隨之站了起來。
“康王殿下莫要輕舉妄動,”這回說話的是之前宣布羽皇死訊的那個老太監,先后服侍了兩代帝王,算是剛剛駕崩老皇帝的心腹,此刻他上前一步,攔在了康王身前:“陛下已經下旨,令魯王殿下即位。”
老太監的聲音不高不低,秦瑾瑜卻聽的分明。
她不過是初來乍到,縱然在路上聽到了諸多相關的訊息和諸位皇子的相關資料,來之后又從蘇珩和康王那兒得到了些許信息,卻也無法準確地判斷出眼下這場面的來龍去脈。
蘇蒙前有長子蘇寒,后有被皇后林氏收做養子的蘇櫟,非嫡非長,似乎也不是最賢德的皇子,老皇帝憑啥讓他即位?憑著他那背叛了前長盛王朝的外祖一家嗎?
秦瑾瑜此刻更好奇的是,之前一直被蘇珩視作仇人的皇后林氏此刻又在何處。
一個據說是平民出身卻能穩坐后位多年、手都伸到了朝廷上去的女人,絕非簡單之輩。
這樣一個女人,怎么忍心置未來可以當作傀儡控制的養子于不顧,容忍著一個庶子在這個亂跳?
是另有安排,還是如今的局面,只是林氏的一個局?
“十一弟,”蘇蒙對蘇珩伸手,一指蘇櫟,滿臉痛心之色:“大哥說的對,父皇原本已好轉,怎奈何九弟為了奪取王位,竟生了謀逆之心,私放殺手進宮刺殺父皇......”
蘇蒙說著說著,眼眶竟紅了。
蘇蒙狀似無意地朝附近一瞥,隨即又看向蘇珩,神情悲憤:“父皇被刺客刺中心口,因救治無效而去了......”
此時眾人注意力全在蘇家幾位皇子身上,秦瑾瑜混在這些士兵之中,微微轉頭,朝著之前二皇子蘇蒙瞥向的地方看去......
由于他們被包圍著,秦瑾瑜的動作不敢過大,余光似乎瞥見有數道黑影閃過,那些黑影手中皆握著一個樣式的兵器,秦瑾瑜在這之前雖然未曾見過實物,卻覺得十分眼熟。
那是......
一個月前的羽國。
“母后,這玩笑您可不能開,這也......這也......”蘇瑤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看著林皇后,手中握著的香囊差點兒沒摔地上。
她聽說了昨日蘇櫟從蘇珩宮中出來之后匆匆跑去蘇蒙府上的事情,本來是想和母親商討一下對策,看看他們幾個到底想干什么,誰知她這親娘就在她面前發表了一番驚世駭俗的言論。
“昨日還答應的好好的,怎么,現在害怕了想反悔?”林皇后斜睨女兒。
林皇后容姿絕艷,平日里待蘇瑤這一唯一的女兒也比對待她親生的兒子們要溫柔許多,然而今日蘇瑤卻從母親的眼神中看出幾分冷意,如細碎的刀片在她身上輕輕的割。
似乎只要她開口反悔,那細碎的刀就會化作利刃,劃破她的肌膚!
蘇瑤嚇得握緊了手中香囊,笑了笑:“我昨日還以為母親的意思是讓蘇櫟那蠢貨做了傀儡皇帝,然后您垂簾聽政,我幫助您收攏這朝中勢力為己用,哪知道您的意思是直接讓我去奪......”
蘇瑤有些說不下去了。
“你以為的和我說的這兩者之間,有什么區別嗎?”林皇后問她。
“自然還是有區別的,”蘇瑤小心翼翼地開口:“這世界本就對女人有偏見,朝中那些個臣子更是迂腐的很,又怎會在諸位皇子尚存的情況下,容忍一個公主繼位?”
“規則本就是用來打破的,”林皇后眉宇間夾雜郁色:“不打破規則,永遠的墨守成規,就永遠無法進步。”
“更何況......”她豁然轉頭,看向女兒:“若非蘇家人,我早已繼承王位,又怎至于被困在這可笑的地方,和一群愚蠢的女人爭來爭去,你又何須過著討好你父親的日子!”
林皇后一向運籌帷幄,在宮中這些年,即便是親生兒子一個個離世,蘇瑤也從未見過她如此失態的模樣,當即走到母親身邊,輕拍她的背:“母親,我知道您的心愿,您生我養我,是這個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我這個做女兒的,決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蘇瑤說的斬釘截鐵,其實內心還沒有完全消耗完畢她母親這些日子跟她所講的事情。
信息量太大,一時間難以消化。
她娘口中的長盛王朝,其實是一個小國,其國土只有羽國的兩個省份那么大。
此國一百五十年前曾隸屬于魏國,后來鬧了獨立,自成一國,更是在七十年前投靠了羽國。
這國家雖小,卻也是一片土地,魏國多年來一直有想將國土收復的想法,羽國便在魏國之前動了手,直接地滅了長盛這一小國,還幾乎殺光了王族和權貴。
蘇瑤她親娘,即長盛女王唯一的親閨女,被人保護著逃了出來,雖然免于一死,卻從此對蘇家人恨之入骨。
朝中殘余的舊部叫囂著要她娘復國,把國土奪回來,當初僅有十五歲的少女頂著一臉血污,仰天沉思一陣,隨后一個“不”字,驚得朝中舊部接連跳腳并痛斥主子沒心沒肺,被害到這般境地竟還不反擊!簡直枉為人子!不配為儲!
當年的林氏聽著舊部的辱罵,面色竟出奇的平靜,并沒有半分不悅。
這些舊部也曾是看著她長大的長輩,拼死將她從羽國的圍殺中救出這事也是真的,如今罵她無非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罷了。
林氏等舊部們罵夠了,才看著他們來了一句:“復國是自然,但我要的,不僅僅是這一片土地,我要的是整個羽國,對我俯首稱臣。”
諸位舊部面面相覷。
各自用眼神交流自家主子是不是受了刺激之后腦子不正常了。
這些年來,長盛一個小國在這風雨飄搖的亂世中依靠大國求存本已很艱難,能代代延續下去本屬不易,如今公主提出的這件事的可行程度,比出門之后被一頭藍色的豬撞死的幾率還低。
靜默半響,一位三十出頭的女子上前道:“公主,若是您想找個沒人找得到的地方生活,屬下們也是絕對支持的......”
復國縱然重要,但若是腦子都不正常了,那還是算了。
先保住命要緊,然后再看看能不能找人給這位公主殿下治治腦子。
亡國公主搖搖頭,隨后跟誓死追隨自己的舊部們講了一個不用損兵折將就能復國的偉大計劃。
后來蘇瑤她娘就偽裝成平民女子被蘇瑤她爹看中進了宮,當了妃子。
再后來就是她娘一路斗倒無數宮妃,穩坐皇后之位,拉攏朝中勢力,就等著她爹有朝一日一命嗚呼,然后讓自己的孩子登基。
等局勢穩定之后,再一舉復國。
堪稱完美的計劃。
既不會引起戰爭鬧得生靈涂炭也不會折損前朝舊部。
蘇瑤雖然對此計劃還抱有懷疑,從前的舊部們已經逐漸的從林氏的舉動當中,開始相信,這世上或許真會有藍色的豬。
而這頭疑似變異了的豬或許真能在某個倒霉蛋出門的時候,將其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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