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巡撫不悅之余,更多的是心驚。
如今可以肯定秦瑾瑜昨天不在屋內,但他沒法確認秦瑾瑜究竟是什么時候出去的,是否去過軍營,以及這段時間內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朱巡撫額頭青筋暴起,將驛站那邊負責看管秦瑾瑜的人、軍營守衛、以及從驛站到軍營必經道路上巡視的人叫來罵了一頓:“我讓你們好好看著公主,你們就是這么辦事的?”
負責人一臉惶恐加無辜:“屬下這些年來何曾出過任何紕漏,您也是知道的,實在是公主武功太高,這才讓人跑了。”
軍營守衛則是安慰他:“大人,軍營一向守衛森嚴,除非是常年呆在軍營內部的兄弟,其他人想要做到悄無聲息地溜出去簡直難于登天,公主只是不在屋內,未必就去了軍營,東西不一定在她手中。”
巡視者則是一聲不吭,臉上寫著不可置信和自責。
朱巡撫也是頭疼:“以前也就罷了,從今日起,我不允許再有任何紕漏出現!你們都好好看著她,若是東西真在她手中,務必要拿回來,再不濟也要毀掉!”
幾人領命之后紛紛退下,這時心腹很是憂愁地說了一句:“若是尋常人還好,找個機會處理掉便是,偏偏是這位難纏的殿下,動也動不得,趕也趕不走。”
朱巡撫則是懊惱:“當初就不應該聽你的話把這些東西留下來!即便留下來也不該用作引敵人出來的誘餌,現在倒好,全亂套了。”
心腹當然不能承認自己出的主意不好,更何況他也不知道世子妃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冀州之北,更不知道世子妃會仗著她的身份進入軍營偷拿東西。
之前他們截獲了一封密信,大概內容是太子已經知道他們在軍營內部藏了什么東西,大概就在這一天會派人過來偷,至于具體人員是誰他們并不清楚,只能天天守著等待對方現身。
若非親眼看到世子妃,他們也不敢相信太子那邊竟然這么大陣仗,又是讓公主駐留此地又讓世子妃親自上場。
心腹只好找理由:“京城那邊寄過來的信件太多,計劃也太過于復雜,那些都已經燒掉了,留下的這些只是對復雜龐大計劃的一個總結,是您說您事物繁忙記不全計劃,我才沒有將這些東西毀掉。”
朱巡撫實在是頭疼,他何嘗不知道這東西一旦被發現就是大罪,可他爹朱老爺實在是太過于謹慎,計劃寫的十分復雜難懂,不管是大計劃還是大計劃分支之下的小計劃都準備了好幾條備用方案,總共加起來幾萬字都不止。
他作為冀州巡撫,朝廷正二品官員,每日要處理的事物本就繁多,如何又記得下如此繁雜的計劃,找個人將其歸總記錄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自從秦瑾瑜遇刺并留在此地開始,他就明白真正的戰役已經開始了,手中的許多事都交給了底下人去做,自己則專心對付秦瑾瑜。
此時的秦瑾瑜也不消停,聲稱自己要把驛站都逛一遍,還不停指揮周圍人做這做那,一會兒讓人給她搖扇子一會兒讓人給她切水果,要么就是讓人學著青蛙跳來跳去,把柳絮等人折騰得苦不堪言。
就連原本負責玉冰凝那邊的人也硬是被她喊來做這做那,態度十分強硬,讓人推拖不得。
其中一位被分配去監視玉冰凝的侍女找借口說自己不舒服要休息,被拒絕后干脆裝暈,被秦瑾瑜拿水直接潑醒,還被掐了下人中,從此之后也不敢找理由開溜。
柳絮心知秦瑾瑜是想調開玉冰凝那邊的人方便玉冰凝做一些不利于朱巡撫的事情,奈何秦瑾瑜太能使喚人,在場一共十一位侍女,個個都被秦瑾瑜指揮的團團轉。
柳絮心想這位公主可真是奇才,不僅文武雙全,就連折騰人的能力也是一流,也難怪朱大人說她詭計多端極難對付。
秦瑾瑜這一來二去,玉冰凝那邊屬于朱巡撫的人只剩下了一個,卻也被玉冰凝不動聲色地支開:“茶有些涼了,你去換一杯來。”
經過這一夜,玉冰凝原先從冀州之南帶來的侍女也都終于找到了她,如今正在她身邊伺候。
侍女應聲離去,沒走多遠又折了回來,躲在暗處悄悄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玉冰凝從床底找出一樣東西交給她從冀州之南帶來的人。
那東西似乎十分珍貴,侍女親眼看著玉冰凝反反復復包了幾層防水的油布,用繩子拴緊,最后再用顯眼的紅色綢布包裹上。
朱巡撫雖說給她們下了命令,卻沒有明說軍營丟失的究竟是是什么東西,只說東西很可能在秦瑾瑜和玉冰凝手中,只要這邊有動靜,便立馬將東西攔截下來。
侍女一路尾隨,果真看到對方悄悄地沿著驛站門口的方向走去,然而對方卻沒有直接出門,轉身拐了個彎,捏著鼻子一路走到了置放恭桶的地方。
這個時間正是每日驛站往外運送恭桶的時間點,過不久便會有人前來運送。
玉冰凝的人生怕被發現悄悄往暗處躲了躲,對方左顧右盼了一陣,確認四周無人之后,悄悄從懷中掏出那個小包裹。
她費力地將外面那一層綢緞扎緊,隨后掀開恭桶的蓋子將東西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蓋上之后嫌棄地拿手絹擦了擦手,再次確認四周無人之后才快步往回走。
玉冰凝的人前腳剛走不久,專門負責運送恭桶的人便相伴著走了過來,二話不說就要往外運送恭桶,被跳出來的侍女及時打斷。
秦瑾瑜在冀州沒什么勢力,不管做什么都只能單打獨斗,但玉冰凝不一樣,身為世子妃的她對冀州再熟悉不過,明面上遠遠不及朱巡撫,私底下其實也是有一些自己的勢力的,要想在有外人監視的情況下往外送東西也不是做不到。
因為秦瑾瑜和玉冰凝住在這兒,驛站對于一切往外運送的東西檢查的都十分嚴格,但凡是有夾層的東西都要拆開看看,送出去的食物也要查探一番,即便是包子饅頭也要掰開看看有沒有藏東西,唯一不檢查的恐怕只有臭味熏天的大恭桶,玉冰凝想要往外送東西,似乎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侍女還記得朱巡撫的叮囑,于是趕緊上前將自己剛剛看到的事情講了一遍,催促著那幾位運送恭桶的人將里面的東西撈出來,打開多層油布之后才終于撈出了里面的東西,侍女心知這東西的重要性,自己不敢多看一眼,趕緊收到了懷中。
侍女又順手撿起幾片樹葉放在了油布當中,督促著其他幾人將東西重新包好塞入恭桶,并警告他們務必要當作什么都沒發生將裝著已經調換過布包的恭桶送出去。
在場的幾人都是朱巡撫的人,自然不會走漏風聲,侍女隨后又找到了驛站之內專門傳遞消息的人,將東西將給對方之后才放心地往回走。
與此同時,玉冰凝趁著周圍人不注意悄悄吹了個口哨,沒多久就有一只信鴿撲騰而來,撲閃著翅膀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小心翼翼地將信紙折疊成很小塊綁在信鴿的腿上,隨后放飛了信鴿。
侍女回來之后,秦瑾瑜已經折騰完了人,侍女們紛紛散開,原本被派來負責服侍玉冰凝的侍女們也都紛紛回來了玉冰凝身邊,在她們來之前信鴿就已經被放飛了,只不過侍女們誰都沒看到。
負責給朱巡撫傳遞消息的人剛想把剛剛那位侍女交給她的東西送出去,就看到一只信鴿在天上飛,似乎是從秦瑾瑜和玉冰凝住的那個方向飛出來的,他當機立斷,抽出懷中的短弓,瞄準后對著天上一射,那只可憐的鴿子落了下來。
在鴿子腿上發現信件的他立即帶著兩樣重要的東西去見了朱巡撫,并因此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會立功。
朱巡撫看完他送的東西果然變了臉色,卻不是高興的模樣,而是憤怒的——他氣得每一根胡子都在顫抖,順手將東西往前一甩:“這些都不是我要的東西!”
跟在旁邊的心腹撿起東西一看,里面果然不是之前他為朱巡撫總結出來的計劃,而是一些不知所謂的鬼畫符。
直呼上當的朱巡撫趕緊拋下手中事物前往驛站。
冀州的事物即便晚點兒處理或者不處理也不會出什么大事,秦瑾瑜卻不能不對付,在這個時候,但凡出了什么岔子,都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驛站和冀州官府有一段距離,等朱巡撫匆匆趕到已是一段時間之后,他一過來就是氣勢洶洶地詢問:“公主呢?其他幾位侍女呢?”
被詢問的人說:“殿下鬧騰了兩個時辰,覺得有些悶,正在沐浴,幾位姐姐正在屋內伺候她。”
朱巡撫本來也沒聽說秦瑾瑜有潔癖,更不相信她會大白天的沐浴,不顧別人阻攔徑直走到了秦瑾瑜門外就是大聲地敲門:“殿下,臣有要事相商,請您盡快出來。”
里面的云霄不動聲色地將匕首抵在其中一位侍女的脖子上,對著其它幾位侍女致以鄙視的眼神,隨后平靜地開口:“殿下不便現身,大人若是有什么事還請晚點來。”
此時一位離門較近的侍女可能覺得自己離云霄比較遠比較安全,于是向前沖了幾步,眼看她要喊,直接甩開了自己原本挾持著的侍女,飛步上前將其打昏,隨后再退回來將刀重新架在之前那位侍女的脖子上。
她一來一回速度極快,在常人眼中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被刀威脅的侍女才剛剛自由了一瞬又陷入了危險的境地。
經過晚上的事件,朱巡撫理所應當地覺得云霄說的都是鬼話,于是加大了聲音:“臣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此事涉及江山社稷,更涉及魏國的存亡,萬萬拖延不得,公主若是還知道自己是魏國的臣民,便請盡快出來。”
“公主現在不便現身!”云霄也跟著加大了聲音:“大人,您官居二品,應當知道男女有別的道理,若是再不離開,恐怕有損于公主的清譽。”
朱巡撫果然轉身就走,卻不是像常人一樣為了避嫌躲得遠遠的,而是直接叫來了一群人,指著緊鎖的門一揮手:“給我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