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燈進來的侍女一愣。
那雙金色的眼睛中沒有一絲一毫任何普通少女的情緒,只有一片沉寂。
換句話中,從那雙眼睛當中,她看不到任何情緒。
少女的眼神寂靜而深沉,略帶蒼白的面上沒有一絲的笑意,更無其它繁雜的情緒。
令人想起驚濤拍岸、朔日當空、大地一片蒼茫的遠古時期,古老的神立于云海之畔,山岳之巔,平靜地看著這個世界。
望見這樣一雙眼睛,像是忽然踩進了無邊無際的深淵,卷入霧氣迷蒙之中,沉浸在紅塵俗事當中的諸般雜念忽然如風般消散。
這樣的一個少女,傾城絕世的容顏都只是陪襯,普通凡人站在她面前,在上古之神的威壓下,生不出任何惡念。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誰都得低頭。
少女動了動,忽然上前一步。
她的袖袍衣擺在風中輕輕的擺動,面上沒有對于在陌生地方醒來的疑問,亦沒有對于古怪稱呼的茫然,只有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侍女不明白,這個前兩日在康王府內還笑意可人眸光清澈的少女,怎么一醒來忽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周身上下所散發出古老尊貴的氣息令龍椅之上掌握天下之權的帝王都望而卻步。
康王府本不是個簡單的地方,里面的仆從們也沒有一個簡單的,即便到了這個地步,那侍女依舊反應敏捷,唰一下就往外跑,嘴里還嚷嚷:“殿下——康王殿下!郡主似乎——”有些不對勁......
后面的話還來不及說出,侍女忽然身子一軟,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她身后的少女淡淡地往這邊看了一眼,一片淺淺的光從袖中飛出,籠罩了侍女的全身。
侍女對于剛才那驚詫的一幕的記憶在這片淺色的光暈當中被暈染,隨即軟化,消散無蹤。
少女收回目光,對著外面大步走去。
少女除了走路沒有其它而外的動作,臨近門口時,木門自動打開,像是迎接她的到來。
同一時刻,掩蓋懸掛在房間內部各處遮擋陽光的錦布齊齊掉落,晨光唰唰射入,原本暗沉如黑夜的屋內頓時盈滿了光芒。
少女的步伐絲毫不停頓,一腳踏入被陽光所籠罩的屋外。
一片金色的羽毛,從她身后悠悠落下。
如果侍女看到眼前這神奇的一幕幕場景,很可能會再次暈倒——被嚇的。
昨日巫老見尹貴妃魂魄消失,為了防止被羽皇追究,便準備找一個人的魂魄塞進棺材湊合一下,雖然以此再次啟動陣法的效果不一定好,但至少能瞞一陣子。
巫老左看右看覺得那位據說是康王私生女的姑娘的魂魄看著似乎比尋常人的魂魄要優良許多,便說了些刺激人的話來分散秦瑾瑜的精力,趁機施法。
施行這般陣法,第一選擇是血親的魂魄,例如尹貴妃。
眼前這位姑娘身份可疑,并不像康王殿下的親生女兒,但她靈魂奇特,是不是血親也不那么重要了。
秦瑾瑜一個十三歲的姑娘,經歷了一整天的各種波折還要配合著蘇珩施法,當時不論是精神還是體力都有些疲憊,一個不留神竟真的中了招。
當時躲在一旁的司空絡意識到不對勁,在兩人剛開始交談時便離開去找人了。
秦瑾瑜倒地昏迷,她體內的靈魂雖然有些波動,卻始終呆在體內,并未在巫老的操控下脫離身體。
巫老皺眉,面容看起來更加的兇惡了——從活人身上剝離魂魄的術法太過于惡毒,由于天道限制,即便是他這樣的術師一生也未必能施行幾次這樣的法術,難不成要失敗了嗎?
從生者身上強行剝離魂魄原本就困難,先前尹貴妃也是死后魂魄才被控制,按理說等人死捕捉魂魄要簡單些,巫老卻也不能為了目的立馬殺了秦瑾瑜。
蘇寒看著是個閑散王爺,在朝中卻頗有勢力,蘇珩在世人眼里也不過就是個無依無靠的悲慘質子,他的背后似乎也有不小的勢力。
有這般的背景在,若是直接殺了這位“康王殿下唯一的女兒”,實在是非常不理智的行為。
萬一她真是康王獨女,無異于觸及了這兩位的逆鱗。
巫老思考的時間不過短短一瞬,康王府的管家便不知道從何處笑瞇瞇地冒了出來擋在秦瑾瑜面前:“各位大人這么晚了還要從宮里趕來,實在是辛苦了,小的按照康王殿下的吩咐給各位大人安排了歇息的住所,各位大人若是累了,可以在此處休息一下。”
巫老冷冷地瞥了一眼管家,收回了自己樹皮一般干枯的手。
倒是沒有再去為難秦瑾瑜。
之前他們沒看見倒也罷了,如今若是當著他們的面動手,有些說不過去。
臨走前,巫老對著司空絡隱匿的方向看了一眼。
向來殘暴的羽皇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風,忽然說要補償蘇寒,然而蘇寒無論是封地還是賞賜都已是上上層,再封賞就要趕上太子的規格了,然而羽皇終究是羽皇,直接封賞蘇寒不成,便換了個角度。
封康王的私生女為郡主。
唯有諸王的嫡女才有封郡主的資格,如此一來,倒是破了例了。
于是蘇寒明面上的榮耀又多了一層。
秦瑾瑜也莫名其妙多了個“郡主”的稱呼。
清晨,拿著書往上書房方向走的宗政靈蕓忽然抬起頭,看向遙遠的天際。
“看什么呢?”魏清婉見她沒跟上,打著哈欠回了頭:“快走別發呆了,不然我們就要遲到了!”
“來了。”宗政靈蕓收回自己的目光,跟上了魏清婉的步伐。
魏清婉似乎被她所影響,快步上前去上書房的時候還抽空看了一下宗政靈蕓剛剛看的方向,卻只看到了泛出淺淺金光的天際。
“咦?”魏清婉有些詫異地環顧了一圈四周:“今日的陽光怎么有些怪怪的。”
“可能是什么祥瑞之兆吧。”宗政靈蕓并不和她解釋,反而加快了腳步。
“說的也是,本宮可是護國公主,所過之處,自然會有祥瑞的征兆!”魏清婉還是平日里那副自戀的強調,只是這回她少了幾分得意和驕傲,多了幾分的心虛。
這話看似是說給別人聽的炫耀之語,其實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那一日,魏蒹葭所說的話像一根刺,牢牢地扎在了她的內心。
她想要忽視,努力地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謊言——魏蒹葭人品不行還惡毒,她說的話怎么可能是真的?
可魏清婉始終無法說服自己。
“當年預言的人并不是你,而是那位嫡公主。”
有時候,傷害一個人并不需要多么鋒利的武器和多么高深的陰謀,只需要短短的一句話。
就這一句話,將魏清婉的心刺的鮮血淋漓,千瘡百孔。
她和嫡公主同一日出生,嫡出又向來是尊貴的象征,若是嫡公主回來,就算自己才是真的鳳凰臨世,世人也會下意識的認為嫡公主才是。
屆時她可怎么辦?
魏清婉面色未變,心卻沉了下來。
若是嫡公主能不回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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