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料錯了一件事,呂布的心性雖然暴躁,但是不是那等兇殘狠毒之人。就算有一日事大,有了根基,也不是為了基業能殺了名臣,以及親生女兒的人。他呂布本性本就不是個做大事的,絕非心狠手辣之人。
諸將見呂布沒入心,這才松了一口氣。
此時若是軍心動蕩,可是大忌。
諸將一一散帳,只有高順猶在。
呂布本來就跟孩子脾氣差不多,脾氣來的快,然而這件事卻去不快,一時恨的咬牙,一時又不解氣,大罵那人幾聲,一面又心疼起呂嫻來,道:“我兒現在何處?!”
高順道:“想是去騎赤兔了。赤兔很是不睬女公子。”
呂布一樂,道:“我且去為我兒牽騎。”
說罷便如一陣風般卷出大帳而去。
高順卻沒有勸呂布不要聽小人之言的話。其實高順是極信重呂布的。
呂布縱然有無數的缺點,然而他身上終究是與那些謀大事的人有很多的不同。
若高順連這一點也看不清,哪里會付出如此多的忠心呢?
所以,見了此事,他也不勸,他是真的忠順于呂布的,更是信十分。
若戰將與戰將之間有所謂的磁場,也許,高順就是注定成為呂布的擁護之將。那么多的英雄,高順卻只跟著呂布。72文學網m.72wxa
若不用天意和磁場,或緣份來解釋,真的說不清楚。
人與人之間,畢竟不能全以利益來衡量的。
呂布匆匆找到呂嫻,果然見呂嫻正悶著頭在哄赤兔,然而赤免卻撂著蹄子,焦躁的左右來回走動,卻偏偏怎么也不樂意叫她上馬。
不過它也沒有甩開她就是了,呂嫻便牽了它的轡子,也不肯放它走,就耗著它哄著嘀嘀咕咕道:“你看,我好歹也是你主人的女兒,你咋這么不給我面子呢,讓后面的將士們看見了,我多沒面子,我沒面子了,我要發怒鞭你,你不怕,我若鞭了你,你主人也耐何不著我,你不是白白吃虧?赤兔啊赤兔,你咋這么軸呢?你就給我騎一程,我過過癮就行,我也嘗嘗疾風如閃電的速度,如何?!”
赤兔只不睬她,見呂布來了,又高興又興奮又委屈的更加撂了起來,卻偏偏怎么也不愿意讓她騎。
呂布聽到呂嫻嘀咕,不禁噗哧一樂,心中郁氣散解,道:“我兒若要騎,為父抱你上去就行,我在,他不敢不帶你。”
“那就沒意思了,它心甘情愿才好呢,我騎著它,父親牽著它,那與普通馬又有什么區別,騎赤兔就是要嘗到風雷電掣的速度啊,”呂嫻笑道:“父親別管,我有的是耐心,今天不成,我明天哄,明天再不成,還有的是時日呢……”
呂布哈哈大笑,道:“行,那你們的事我不管,我且看你何時能說服它。”
呂嫻摸著赤兔輕笑道:“我天天煩你,看你可煩死我,還不如從了我,我就不眼饞了……”
赤兔打了個響鼻,給了她一個白眼。它大約也知道呂布是不可能對呂嫻怎么樣的,干脆也不動了,但是騎,是萬萬不能的。
呂嫻少不得有點郁悶。不過她也并不喪氣。她最知道名馬的氣性。其實與人一樣。若沒有過人的本事,它哪里肯服?!
有呂布在前,她小小身量,自然入不得赤兔的眼了。
呂布便說了剛剛的事情,道:“徐州之治本就是我兒之功,而這些人卻非要挑撥離間,實在可恨,巴不得令我父女反目。然而布卻知曉,哪怕真有那么一日,布也是不在意的。”
呂嫻卻是有點感動,放柔了聲音道:“為何?!”
“我兒,與丁原,與董卓終究不同。我殺丁原,董卓,被人罵無義,也皮糙肉厚并不在乎,可是我兒,是我的骨肉,連骨肉都不能存,呂布便是死,也不會天下人所惜了。”呂布道:“不管以后怎么樣,我們父女,自然要齊心,哪怕小人挑撥,我兒定要信父親。”
呂嫻鼻子一酸,道:“父親是怕也有小人來我面前挑撥,不放心,所以才來告訴我的?!”
“嗯。”呂布道:“布之所有,我兒功不可沒,他日不上不下,兼是女子,非議定多。倘有小人也這般的挑撥,不要信。”
看著呂布真誠的眼睛,呂嫻是第一次看到呂布如此鄭重。
“好,我信父親。也請父親信我。”呂嫻道:“便是有朝一日我有了自己的羽翼,也必不會與父親有傷毀的,更不會犯上,再不濟,也頂多是分道揚鑣罷了……”
呂布一樂,道:“離開為父,我兒舍得嗎?!”
“舍不得爹的赤免,哈哈哈……”
呂布哈哈大笑。
父女感情更深一步。有些東西,卻是天生的,呂嫻初來時,并不融入,如今卻才真正的知道,原來骨血之情是這樣的感受。
她看著北方,一時豪情壯聲如凌云一般,笑道:“我父女二人缺一不可!”
呂布亦大笑,道:“你我父女他日定揮師北向,平定中原!”
父女二人哈哈大笑,一同牽著赤兔馬兒回來了。
諸將見二人無有隔閡,松了一口氣。
多少禍亂起于蕭墻,倘這二人有隙,只恐力不能敵曹操。見他們父女二人感情極深,都放心笑了。
呂布是個不記事的性子,過了一會兒,這事就忘的一干二凈了。
高順沒忘,私下對呂嫻道:“恐是陳登之謀。”
呂嫻難免也發了狠,道:“我且去見見他。”
高順見她郁氣,便道:“倘若真不心服,退曹之后,陳府留不得了。”
呂嫻心中微悶,點了點頭。
陳登也聽說了這件事,聞聽人被梟首,心中已然咯噔一聲,正欲寫信與劉備,卻見呂嫻先來了。
這一次,卻不同以往,她的臉色沉肅,帶著懾人的煞氣,一雙眸,緊緊的盯著陳登。
陳登不知為何心中微一慌,打了打氣,才直視著她,見她不言,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君是小人,我是女子,元龍是想一較高下?!”呂嫻淡淡的道:“君自詡是君子,卻行小人行徑,偏偏學那婦人手段,難登大雅之堂!”
陳登勃然而怒,壓住盛怒,薄脹了臉面,道:“女公子不容登乎?!”
呂嫻冷笑一聲,半點笑容也無,道:“元龍如此謀劃,最好這徐州能落入劉備手中,倘若不能,你陳府滿門上下,皆不活。”
“女公子欲以袁術之手殺我?”陳登道:“那登屆時可看徐州落敗,落于袁術之手!”
呂嫻道:“我要殺人,不會借刀,我又不是劉備。”
徐州也落不到袁術手中去。
呂嫻道:“我對元龍一忍再忍,然元龍卻次次越發狠辣,更是欲借刀謀我父殺我。元龍,自以為天意在劉備嗎?!”
陳登不語,氣勢卻弱了幾許。
“沒有下次了,既便是我,耐心也是有限的。”呂嫻淡淡的道。
“你怕了,”陳登道:“怕有朝一日,呂布不能容你……”
呂嫻沒再理會他,上了馬慢慢的走遠了。
而陳登此時才像喘過氣來似的。剛剛她的威壓,令他有些透不過氣,竟比呂布還要強。
這個女子,恩多也,威也重也。
好生厲害。
她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己,不會毫無底線的一次縱著他,次次縱著他。發出了這等的威脅。
陳登抹了抹汗,也知道下一次,不是他計成她死,就是他計敗,全家覆滅了。
他發了一會兒愣,心中蒼惶,可是待清醒過來,依舊還是執著的給劉備再寫了一封密信:等待時機。
“真是屢教不改。”呂嫻的耐心其實也有點被損耗干的感覺。
可是放棄陳登又不甘心。
然而放過他,又極為生氣,一時之間,真是莫可奈何。
忍耐之下,唯有當此,作為修心之行。
現在大戰在即,是不能動陳登的,若見血甚多,必動搖人心。
這是呂布,陳宮,以及呂嫻極力避免的。
卻說華佗正在山間采藥,卻偶遇一個小童,那小童也不言語,只是跟著他笑。
華佗見他傻乎乎的,便道:“小兒何不歸家去?!”
“無家可歸矣。”小童道。
華佗一怔,良久道:“是了,如今天下大亂,有家可歸的,又有幾個人呢?”
小童卻只笑,也不點頭。
華佗以為他不知事,有點傻,便笑道:“小老兒雖也家無多財,然多養活一個人卻是可以的……”
小童道:“你就是華神醫嗎?!”
華佗搖首笑嘆道:“小老兒神醫之名可擔不上……”
“嘿嘿,你很快就是了,”小童笑嘻嘻的道:“我有一物與你,你且看。”
華佗茫然的接了過來,道:“這是甚物?!”
小童道:“神醫何不舉家歸于徐州府?!”
華佗失笑,正欲說他的家不在徐州,卻見那小童轉身就跑了。他一頭霧水,打開布巾一看,卻是激動的瞪大了眼睛,急叫道:“小童,莫走,且與小老兒說個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