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壽春好似是妥協保住了,然而人心卻是真的分崩離析了。
現在是大敵在外,一時能捂得住,然而,等驅走了外敵以后,會發生什么,誰能知道?!
壽春城,現在就是一個隨時能炸掉的鍋,鍋里的油在滾動,而鍋底的火也是越來越旺,鍋底燒的紅紅的,以至于鍋里的油可能也會一并燒起來。
這是一個非常麻煩的局面,你當然可以將鍋端下來,然后熱油,依舊會燙著人,而端下來之前,沒有措施,端鍋的人,也先被鍋燙死了。的72文學網
而爐子里的火呢,也不容樂觀,隨時可能會傾倒,然后把人燒毀。
便是高順,連睡覺都是要睜著一只眼睛的,在真正能拿下淮南之前,他得替主公看好了這個危險的可能會炸掉的爐火和油鍋。
文聘重新扎好營,突然有人送信來,道:“主帥,呂氏的信。”
文聘略微鄭重了些,卻是接了過來,冷笑道:“那呂布剛席卷而過,卻又派人送信來,是何道理?!”
“送信者是呂嫻,”斥侯道。
文聘有點無語,剛剛與呂布打了一場,結果呂嫻立即就有信來,也是好笑。
這對父女行事,都不商議的嗎?!這都不配合,搞什么?!
他是很郁悶的打開信的,然后越看越是鄭重,道:“去請子柔來!”
斥侯去了。
蒯良很快來了,文聘將信與他看過,道:“這個小女子所言,有些道理。眼下,的確讓我有些擔心!”
蒯良道:“呂布剛剛與我們纏斗一場,呂嫻卻來了信,可見這父女不在一處時,父女并沒有及時的有效溝通,呂布剛打過,呂嫻便拆臺,而呂嫻所量,呂布卻又不顧慮,只顧亂打一氣,這對父女也是特別奇葩。叫良竟不知他們之間是刻意的,還是無意的好。”
“以呂布此人性格,隨性至極,只恐其女不在,無人約束,也無跡可尋。原本這樣的人,是十分好破的,只是有了呂嫻,卻有了互補,有時候,真的是不知道,到底是隨性,還是刻意為之。”蒯良頓了頓。
看著信道:“可是看著她信中所寫,她是個極為謹慎,極擅布局的性情。”
蒯良指了指營帳中的沙盤,道:“這是壽春城,呂布在此,剛剛穿插而過,從孫策處,到我軍處,看他所去向,是張繡處。”
“孫策駐扎在此,我營駐扎在此,這里是張繡,而呂嫻在哪兒呢,在這里!”蒯良道:“地圖能看出很多很多的問題,在戰爭當中,地形,幾乎就是一切。她為什么在這里呢?!”
文聘本就是武將,主領大軍之人,這么一連,他的臉色也鄭重起來了。
“她在信中說,意欲與荊州聯盟,不僅意在短途,更意在長遠,長遠者,所圖荊州是也,”蒯良道:“而短途者,是欲行連橫破合縱者是也。”
文聘道:“我軍在此,若孫策與張繡而盟,我軍在中,只恐受制于兩方!”
“不錯,這就是呂布為何從此過,卻要與呂嫻連兵一處的原因,他若在此而制,我三方,必合心力而對付呂氏與壽春。可是,呂布若與呂嫻一處,我三方,就未必會齊心了,她故意留下了一個口子,所圖者,是破三雄而已……”
文聘此時都被呂嫻給弄的驚了,道:“與她盟否?!”
蒯良道:“呂氏父女居心不良,不僅意在壽春,更意在荊州,早先徐州太守出使荊州時,良便已看出來了。只是眼下,若不與她盟,只恐會落入孤軍之境,若后方被孫策與張繡包抄,我軍……”
文聘明白了,便道:“這位女公子,真是好策謀。呂布與袁術共擊我三方,然而,利用孫策與我主之仇,彼此的不信任和隙處,而又結好我主,如此,便成了新的三角之關系。徐州,壽春,荊州,反倒是成了一條線。輕易的可破孫策,連三方之結都破了,既破此處,壽春之圍立解。此女,的確如子柔所說,是個可怕的人。”
“仲業,”蒯良道:“孫策必然擊我軍。”
對這一點,文聘心里是有數的,劉表與孫策這么大的深仇大恨,攻了這么久的城了,壽春一直拿不下來,孫策絕對不愿意無功而返。
他必然是要攻荊州門戶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與張繡合作結盟,張繡需要根據地,他想要的地方是襄陽,而襄陽,是荊州的大門,而荊州,是中原的大門。
無論是私仇,還是孫策對天下的大圖,荊州都是他必須要的地方。
比起久攻不下的壽春,其實荊州更具有可誘性。
文聘思索了一下戰略布置,道:“子柔是說要與呂嫻結盟?!”
“不錯,”蒯良道:“荊州需要盟友,盡管這對父女所圖甚大,然而眼下,卻是可以先彼此利用之。諸侯之間,本就奸詐爾虞,今日盟友,明日仇敵的事多的是。”
文聘點點頭,劉表雖與袁術有仇,然而卻與袁紹結過盟,然而袁紹眼下可是顧不上這里的,他便是要援,也來不了這,對劉表無所助。
文聘道:“只是恐有后患,這呂氏父女兩人行為差異如此之大,只恐太過互補,屆時,反倒被他們制于掌心。”
蒯良沉默了一會,當初出兵一事,的確是被呂氏所激。
這呂氏父女的能量的確是極大。
然而天下大局,若不進,也只會退,哪能原地待斃的道理,不進取,又能太平幾時呢?!
蒯良是認為既然出了兵,就一定不能逃避,必須參與其中的,在前行中,尋到突破,這才是正道。
“那便結盟,以尋求助力。”文聘道:“孫策精銳在此,吾也恐他會有后招。他人雖在此,然周瑜,卻還在江東,手上水軍精銳尚在,也不知有何圖,叫吾憂心。”
“黃祖守江夏,蔡瑁水軍也不是吃素的,他雖私心極重,權欲過大,然領軍才能十分出色,又肯為主公效力,荊州必不會有失,城中又有黃忠,甘寧在,后倒無妨,只是我等,需要各司其職,站好我們的位置,不被人所圖,就已經是贏面。”蒯良道。
這般說來,是須結盟不可了。
文聘道:“那吾回信與呂嫻,若孫策果真來擊我,他們父女必然襲孫策后,以解我患與我圍。”
蒯良點了點頭。
而呂布呢,像陣風卷過去后就繞到了張繡身后,那張繡用兵何其奸詐,早探到了呂布會來,因此還設了埋伏,幾軍合圍,想要剿殺呂布呢,然而呂布這個人,在戰場上是真的能將網都給撕破了,張繡愣是沒能圍得住,反倒被呂布打了個屁滾尿流。
呂布是不耐煩起來,帶著精銳大軍追的張繡到處突圍,到最后還是張遼勸住了呂布,只叫他先去與呂嫻會合,到時再尋張繡廝殺也使得,何必急于一時?!
呂布氣的很,勒著赤兔馬,手持方天畫戟,鼻子里還噴氣呢,道:“張繡這廝,忒不要臉,想要圍布,憑他這破本事?!”
反正是十分不屑,還有不忿。
因為張繡所布之軍,的確是圍勢,分明是要圍殺呂布的,絕對是有備而布陣。
張遼道:“因著賈詡,張繡深恨主公,只恐此人是勁敵,不可收服。”
“為著賈詡,也無需緊迫張繡,一將可得,國士難求,既已得國士,何必與張繡計較!?”張遼道:“張繡可伸展之處,其實很窄,他恐怕必須得依附旁人的勢力,可他的心卻是大志,就只注定了擁有反骨之人,只恐與主公昔日一樣,與劉使君一樣,這一生,也難以被人所容!”
呂布一聽,倒若有所思,良久道:“如文遠一說,此人的確也不需與他太過計較。布只不特意與他過不去便罷了……”
意思是真的惹上來了,惹毛他了,他該殺還是殺。
張遼笑,真是那個樣子,殺了倒也無妨,便是賈詡也無法說什么。
呂布一面整頓軍馬,然后一路去找呂嫻的扎營處了。一面還道:“如張繡此人,出路在哪?!”
“賈詡在時,他尚無有伸展,更何況是現在,像沒了頭的蒼蠅一樣,只恐再難有出路。”張遼道:“昔日賈詡勸他去降曹操。主公不曾想過,為何是曹操呢?!”
呂布道:“能容張繡之人,未必有胸懷與膽量,又懼他實力極強,怕壓不住,反噬自己。”
他怔了怔神,道:“賈詡的意思是,曹操能壓得住,同樣也有胸懷。”
張遼道:“不錯,張繡這個人作戰,靈活性極強,是個好手。曹操是王者之心,能不用兵,他不會輕易動兵,十分克制,所以便是不喜張繡,也會忍而用之,納為己用。”
呂布便不語了,這一點上,他沒想過,他腦子里不是將張繡這類的納入麾下而用,而是干掉他們。
這個心態。
唔,與一個真正的主公還是有差距的吧。
“然而賈詡卻投了主公,棄了曹操,他先前應是心儀曹操的,主公所在,并非沒有優勢。”張遼怕他郁悶,又笑道:“只是女公子只恐納不了張繡,一則萬沒有納了國士,又納其舊主的道理,二則是張繡此人,太有反骨,曹操壓得住,而徐州只恐未必壓得住,他對于徐州來說,弊只恐大于利。況且因賈詡一事,已然結怨,必不能消。再則,張繡連曹操都不服,便更不肯服主公,所以女公子連意思都沒提。”
呂布連想都沒想到呢,唔了一聲,便不說話了。
張遼解釋了一通,見呂布冷靜了點,便一路往呂嫻處去了。
早有斥侯在等候,一見呂布大軍來匯合,忙報了進帳。
徐庶笑道:“主公還算理智啊,沒有女公子在一邊看著他,庶是真怕主公像脫了韁的虎,隨性所至,”
呂嫻也笑,道:“就不能放他自由太久,免得太撒歡,很快就忘了布局。”
徐庶輕笑,想著張遼一路盯著呂布,倒是真的難為了。
說罷人已與呂嫻,后面跟著臧霸去迎呂布之軍了。
煙塵滾滾,軍旗揚起,為首一人正是呂布,呂布飛馬前來,下了馬,便笑對呂嫻道:“我兒可被張繡所擾,他可有來?!”
“有來偷營,不過沒偷成,”呂嫻笑道:“父親這一路廝殺可爽快!”
“爽快!”呂布大笑,神色飛揚道:“張繡大軍我兒勿憂,待我明日便去破他之營。”
“何須父親親自去?”呂嫻笑道:“不如稍候。”
呂布首先進帳,呂嫻跟上,道:“父親之軍已來此,孫策必與張繡合力而盟。不如父親與劉表盟。”
徐庶跟上笑,道:“合縱破連橫。”
“哦?”呂布仔細一想,道:“妙,妙啊……”
“從外破,三人之軍必合力擊我!”徐庶笑道:“主公何不在營中悠然幾日?!等著看孫策的反應呢?!”
化敵為友,才是妙計,若只顧與三雄戰,便是能將三雄逼走了,結果袁術再一反咬,又與壽春較勁,這可是極大的不利。真正的棋手,在于化敵為己用,一計破三局。
呂布尋思了一下,道:“唔,元直雖有道理,然而壽春處,只恐會出事,高順一軍在城中,布只恐有失。”
“這個時候,拼的就是耐力,孫策等著壽春自破,而主公需要悠閑而淡定,”徐庶道:“不止要看到壽春,更要看到荊州。合盟,非是為破這三方之合力,更為主公助荊州而退孫策一事未雨綢繆。”
呂布明白了,他起了身,來回踱了幾步,道:“元直是讓布看長遠些,看到孫策對荊州的所圖,然后趁勢與劉表結盟修好,以圖以后!”
“不錯!”徐庶道:“孫策退是可退,然一退必攻荊州,劉表若受困,必然要求助,最可能的是誰,是主公。總比張繡要好吧。劉表得需要知道張繡不可信。張繡一旦與孫策盟,那么繡與劉表之盟自破也。屆時,劉表的盟友還能選擇誰?!”
呂布都被徐庶的這個計策驚了,不住的道:“元直此計妙,妙啊……”
呂布道:“只是高順處,若有閃失,只恐在城內被人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