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嘉公主擺著全副公主儀仗前往晏府,聽到小內侍的通報,晏老夫人第一反應就是:“這位公主是來找碴的。”又不是沒有公主來過晏府,可沒有那位公主擺著全副儀仗過來的,至于郡主,合宜郡主來得次數不要太多,也從來沒擺過什么儀仗。
“她來找什么碴?我們家有得罪過她嗎?”晏三太太不解地問道。
晏老夫人本不想理會她,想了想,還是說了句,“誰讓她的繼母姓晏呢。”晏老夫人以為儀嘉公主是因為楚王妃來晏府耀武揚威,只是一個空有封號沒有封地的和親公主,實在不明白她有什么可得意的?
晏老夫人帶著五個兒媳、晏芹和晏薌出去迎接儀嘉公主,晏萩等人都在學堂,晏老夫人故意沒讓人去通知她們來;一是來不及了,儀嘉公主都快到門口了,再就是有她們應付儀嘉公主的刁難就夠了。
“恭迎公主殿下。”晏老夫人和南平郡主只需要欠身行禮,其他則要下跪。
儀嘉公主并沒有馬上叫起,而是等了一下,才道:“老夫人不必多禮,諸位請起。”
晏老夫人將她請進了正廳就座,儀嘉公主對晏家的小姐并不熟悉,唯一熟悉的就是常進宮,和合宜那個小胖妞一樣可惡的晏萩,目光掃過晏芹和晏薌,儀嘉公主開口問道:“怎么沒見表妹她們?”
晏老夫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們不知道公主要來,一早就去學堂了。”晏老夫人沒有客氣地說,公主若是想見她們,就去把她們叫來。
“晏家閨學教出來了像晏六小姐這樣的才女,值得本宮去見識見識。”儀嘉公主笑盈盈地道。
晏三太太面露得色,晏薌垂首輕咬著唇角。
“不過是誤傳而已,她們也不過是跟著認幾個字,不做睜眼瞎罷了。”晏老夫人不想帶儀嘉公主去學堂。
“老夫人太謙虛了,本宮可是對晏家閨學仰慕已久。”儀嘉公主站起身來,“還請老夫人讓婢女給本宮帶路吧。”
儀嘉公主擺明要去,晏老夫人也不好再攔,笑道:“公主請。”她親自給這位公主帶路。
“有勞老夫人了。”儀嘉公主目的達成,笑得十分張揚。
晏老夫人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忘記了,沒有讓人準備軟轎,就領著儀嘉公主往學堂走;到是晏三太太悄聲問晏大太太,“不用準備軟轎嗎?”
晏大太太斜了她一眼,道:“安靜些,別說話。”儀嘉公主來找碴,還想讓晏家捧著她不成?
晏三太太癟癟嘴,退到了晏二太太身邊去了。
學堂里很安靜,晏家小姐們在練字。跟在晏老夫人身邊的桃緣機敏地向里通報,“儀嘉公主到!”
儀嘉公主看了眼桃緣,“這丫頭還挺有眼力的嘛。”
桃緣欠身道:“謝公主夸獎。”
儀嘉公主一甩衣袖進門了,晏萩等人已下跪了。儀嘉公主抬手道:“諸位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謝公主。”晏萩等人站起身來。
儀嘉公主沿著書案緩緩而行,似乎在看她們寫的字,大家的視線跟著她;儀嘉公主走到了晏萩面前,晏老夫人和南平郡主微微皺眉,眼中流露出一絲憂色。
儀嘉公主挑起了晏萩的下巴,端詳片刻,道:“長得也不怎么樣。”晏薌眼睛亮了,儀嘉公主是來找晏萩麻煩的,真是太好了。
晏萩其實很想回一句,“是不及公主長得花容月貌。”不過晏萩也知道這個時候她不能針鋒相對,抿著唇沒吱聲。
“想來就是這雙眼睛會勾引人吧。”儀嘉公主眼睛細長,對長著杏眸的晏萩,十分的嫉恨。
“公主嘴上留德。”南平郡主不悅地道,她可不愿儀嘉亂給女兒栽贓壞名聲。
儀嘉郡主沒理會南平郡主,而是湊近晏萩,壓低聲音道:“你說我要是把你這雙眼睛弄瞎了,傅知行他還會不會要你?”
“公主,你錯了,是我會不會要傅知行,而不是傅知行會不會要我。”晏萩認真地道。
“嘴硬是沒有用的。”儀嘉公主嘲諷道。
“我說得是事實。”晏萩表情仍舊很嚴肅。
儀嘉公主恨聲道:“你少得意,即便本宮不能嫁給傅知行,本宮也不會任由你嫁給傅知行的。”
“公主說這話,我聽不懂,我才九歲,還沒到公主這恨嫁的年紀。”晏萩完全不接儀嘉公主的話,她嫁不嫁傅知行,儀嘉公主說了不算。
儀嘉公主猛地甩開了晏萩的下巴,“讓本宮去和親,是不是你的意思?”儀嘉公主鬧了十天,也想了十天,她被選為和親公主,必定是有人從中作梗,那么多適齡的公主不挑,宗室女不選,偏偏讓她去當和親公主,這里若不是有人使手段,她打死都不信。
再者她派去馬場的那個小太監沒有回來復命,她猜到那小太監怕是被人抓住了,而后晏府并沒有請太醫,這表明晏萩在馬場沒有受傷。
儀嘉公主猜到了一部分真相,可是她猜不到的是促使她去和親的人是唐禮、唐江和傅知行,這三個在圣上面分量極重的人。
晏萩茫然了,這話問的,她有這么大的本事嗎?她怎么不知道?晏萩回問了句,“公主是沒睡醒嗎?”要不然不會說這胡話。
“本宮不會就這么算了的,你給本宮等著。”儀嘉公主怒氣沖沖拂袖而去。
晏萩差一點就想答,“哦,我等著。”還好忍住了沒有說出口。
晏老夫人淡定地對杜娘子道:“讓她們繼續練字。”
儀嘉公主來了,又走了,她的確是來找碴,只是這找碴的能力實在是不值一提,就跟晏萩斗了幾句嘴,撂下句狠話就走了。
中午,晏老夫人和南平郡主都問晏萩,“你什么時候招惹到儀嘉公主了?”
“沒有啊,我已經好久沒見過她了。”晏萩近幾個月都沒進宮,又沒去過楚王府,她也想不明白儀嘉公主在發什么瘋?不過儀嘉公主提到了傅知行,難道是傅知行惹來的麻煩?
晏老太太也想不通儀嘉公主為什么要針對晏萩,想了想,道:“儀嘉是和親公主,應該很快就要離京,這些日子瀟瀟你就避著她點。”惹不起,咱躲的起。
“我這些日子不出門,就乖乖呆在家里。”晏萩笑道。
午后,晏萩小睡起來,艾葉進來道:“小姐,傅公子來了,現在會客廳里飲茶。”
晏萩趕緊穿好外裳,穿好鞋去會客廳見傅知行,“傅表哥,你怎么來了?”
傅知行看著因剛睡醒,小臉紅粉撲撲的晏萩,比那天蒼白張小臉要有熱乎氣多了,“我聽說儀嘉公主來找你麻煩了。”
“她腦子有問題,跑來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還說不會就這么算了,讓我等著。可她是和親公主,就要嫁去吐蕃了,這么遠的距離,她難道以為還能常來常往?”晏萩鄙夷地道。
“知不知道懷慶公主?”傅知行問道。
晏萩點頭,她對正史的興趣不大,但看過許多野史,對這位懷慶公主的事跡略有了解,這位公主也是位和親公主,不過她這位公主挺厲害,“她也想學懷慶公主那樣,拖三年才出嫁?”
“她沒有這個機會。”傅知行是不會讓儀嘉公主在京城留太久的。
傅知行雖然恨不能第二天就把儀嘉公主踢上馬車,趕她出京城,但是公主下降終歸不是件隨便的事,反正至少在八月之前,儀嘉公主還在京城。
儀嘉郡主廣發請柬,邀請大家于八月十九日去萬春園,她要辦一場鋪妝宴。儀嘉公主并不是一個合群的人,她一向自持身份高傲無比,她沒朋友,也不喜歡參加那些宴會,這次她突然發請柬,要辦鋪妝宴,是很令人驚愕的一件事。
再者鋪妝是京中各大富商為了展示財力而辦的宴會,一個公主辦這宴會,這是想要干什么呀?
“這個儀嘉還真是不安分,到這個時候,還在垂死掙扎。”唐江一針見血地道。
“困獸猶斗。”唐禮淡笑,“我們得小心她弄個魚死網破。”
“萬春園里的人手已安排好,她沒有機會。”閔自白插嘴道,他是后來才知道馬場的事,非常憤怒,毫不猶豫地也過來摻了一腳。
“以防萬一,還是在瀟瀟身邊安插幾個人貼身保護她比較好。”唐江慎重地道。
“不需要安排那么多人,這個狗屎鋪妝宴,瀟瀟不會去。”傅知行不會讓晏萩以身涉險,有些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三人同時回過神來,不管儀嘉公主辦這個鋪妝宴是為了什么,晏萩完全可以不去赴宴,沒人規定一定要去看人家炫耀嫁妝吧?那儀嘉公主就算有再多的陰謀詭計,都無從實施。
“可儀嘉會不會使什么壞招,逼瀟瀟必須參加?”閔自白設想道。
“什么樣的壞招能讓瀟瀟就范?”唐江虛心請教。
“比如……比如……”閔自白比如不下去了,“我哪里會知道那個歹毒的女人會使什么壞招?我又不是她,我可是堂堂正正的君子。”
“讓人盯緊儀嘉,別讓她鬧幺蛾子。”傅知行沉聲道。
“瀟瀟都不了去,她還能鬧什么幺蛾子?”唐江笑道。
“要是她自毀名節,你是準備代替她去和親?”傅知行問道。
唐江搖頭,別開這種玩笑行嗎?他是男的,男的,沒有斷袖之癖。
“儀嘉對別人狠,對自己怕是下不了這樣的狠手。”唐禮揣測道。
“你剛才還說困獸猶斗,她為了不去和親,說不定真會這么做,”閔自白對儀嘉公主的印象很差,覺得她就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蛇蝎女子。
“那就盯緊她,不要讓她耍任何手段。”唐禮嚴肅地道,這次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那么儀嘉就必須上路,休想自毀名節。
“放心。”閔自白自信地笑道。
八月十九日,天氣晴朗,萬里無云,碧空如洗。晏家去參加儀嘉公主鋪妝宴的人是晏老夫人、晏大太太、晏二太太、晏三太太、南平郡主和晏五太太。
如果不是余皇后派人跟晏老夫人打招呼,晏老夫人根本就打算不理會這個鋪妝宴的;但現在余皇后示意了,那晏家人就得給皇家這個面子。
給面子歸給面子,晏老夫人卻不想讓自己的孫女們冒險,那天儀嘉公主來晏家的架式,晏老夫人總有一種這人憋著大招準備對付晏家小姐的感覺。何況她先前也要求晏萩避開儀嘉公主,今兒肯定不會自打嘴巴,送晏萩上門去給儀嘉公主羞辱。
晏家的馬車抵達了萬春園,宮女將她們迎進廳里就座,廳里已來了不少貴婦貴女們。那宮女讓人給晏家人奉了茶后,就去見儀嘉公主,“公主,晏家的人來了。”
“都來了哪些人?”儀嘉公主問道。
“晏老夫人和晏家的五位太太。”宮女答道。
“晏家小姐一個都沒來?”儀嘉公主問道。
宮女答道:“是的,一個都沒來。”
儀嘉公主冷哼,“這是防著本宮呢。”
這話宮女沒敢接,等儀嘉公主揮手讓她退下后,她趕緊離開,去門口迎接另一波客人。這一波客人來得正是江家人,只是鋪妝這種事,一向都是女子參加的,可江家卻帶來了一個年輕的小伙子。
這一情況很快就有人去稟報給唐禮等人知曉,唐江驚愕然地道:“無咎你猜對了,她還真打算自毀名節!”
“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閔自白感慨地道。
閔自白其實說錯了,儀嘉公主讓她表弟江鋒來,是為晏萩準備的,她是想讓江鋒毀掉晏萩的清白;可惜晏萩沒有來,江鋒已經沒用了。而儀嘉公主并沒有想過和江鋒發生什么,她另外派人去引晏同燭了。嫁給晏同燭,她不僅可以留在京城,還做了晏萩的嫂嫂,要害晏萩就容易得多了。
“她這么做,難道就不怕圣上動怒?”唐江皺眉問道。
“就算圣上顧念她這個孫女,可江家人承受得住圣上的怒火?”閔自白懷疑地問道。
“要不要就讓她自毀名節?”唐禮考慮是讓圣上滅掉江家,江家兩兄弟官員雖不算高,可一個在戶部一個在吏部,都算得上是實權人物。
一直沒出聲的傅知行堅定地道:“不行,讓她滾出京城。”傅知行不愿留下任何隱患。
見傅知行如此堅持,唐禮妥協,“好,那就讓她滾出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