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侯府發生的事,雖然晏芬叮囑了那些小姐,她們也的確沒有外傳,但都告訴了家里的長輩。貴婦里也有嘴碎的,這事就傳揚開了。
晏家堅決不承認有和陳家結親的意愿,晏芬勉強從這事上被摘了出來,處在風口浪尖的是陳文景和徐蘭。陳家和徐家如何平息流言,就與晏家無關了。
婚事再次受挫,晏芬變得郁郁寡歡,有了自梳不嫁的念頭,晏老夫人隱約知道后,暴怒,抓起雞毛撣子,把晏二爺抽得哭爹叫娘,“以后七丫頭、十四丫頭、十五……”頓了頓,她的年紀已經很大了,不一定能熬到晏莉及笄,“我活著,她們的婚事就由我作主,我死了,我會讓你大哥大嫂作主,你以后不準插手。”
晏二爺試圖說服,“母親,這婚姻大事,父母之……”
“你跟我說父母之命?我是你娘呢,我之命,你敢不聽,我打死你這個不孝的東西。”晏老夫人怒道。
“母親,母親。”晏二爺不停的躲閃,他沒說不聽呀,現在老娘是越來越暴力了,“您作主,您作主,都由您作主。”秋天衣裳雖穿得厚,可是還是很痛啊!
抽打了兒子一頓,晏老夫人心里的怒火稍減,揮揮手,讓兒子滾蛋;香緣輕手輕腳走了進來,倒了杯茶,遞到晏老夫人手邊,“老夫人。”
晏老夫人接過杯子,抿了一口,“去庫房把那個三陽開泰的桌屏,送去給七小姐。你親自送去,告訴她,以后她的親事,就由我這個老太婆作主了,無須理會她那個糊涂老子。”
香緣聽命行事。
晏芬看著桌屏,聽了傳話,等香緣走后,大哭了一場,第二天清晨,就去春暉堂,跪下給晏老夫人磕頭,“孫女不孝,讓祖母擔心。”
“好孩子,快起來。”晏老夫人慈愛地道。
在晏老夫人的安撫下,晏芬恢復了常態,晏家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靜。陳家則是雞飛狗跳,陳祭酒雖只是個從四品,還在國子監這種清水衙門里,但他也是有野心的人。
陳祭酒想要從龍之功,想位及人臣,可惜他投靠的是楚王,而今圣上禪位,太子基本上算是成功了,如是陳祭酒慌了,為了官位,決定聯姻一直支持太子的晏家,可是兒子將這一切都破壞了。
“你這混賬東西。”陳祭酒一巴掌扇在小兒子臉上。
“父親,我要娶蘭兒,求父親成全。”陳文景覺得徐蘭有才學,溫柔、體貼、善良,比只知道做針線活的晏芬要好的多。
“不行。”陳祭酒不同意,因為徐父跟他一樣,投靠的是楚王。
“為什么?父親,您既然不介意我娶庶女,為什么不讓我娶蘭兒?我們家和徐家才是門當戶對。”陳文景是嫡子,先前擔心父母嫌棄徐蘭是庶出,可后來,父母要他和晏家庶出的小姐相看,他是喜出望外,特意去跟徐蘭說了,定不負她之類的話。
徐蘭這才有了攔下晏芬,說出那樣一番話的底氣。
“為什么?”陳祭酒冷笑,“晏家有晏太傅,有南平郡主,有榮王府、有平國公、有英國公、有安國公,徐家有什么?”
“父親,您怎么能如此勢利?”陳文景梗著脖子質問道。
陳祭酒呆怔片刻,氣極敗壞地吼道:“你讀書讀傻了!”
“父親,您要是不成全我和蘭兒,我就……我就絕食。”陳文景威脅父母。
“你個沒出息的東西。”陳祭酒罵了兒子,又吼妻子,“看看你養得好兒子。”
陳太太低頭撇撇嘴,兒子看女人的眼光隨了他這個當爹,關她什么事?
就在陳文景為他和徐蘭的愛情抗爭時,書院放秋假了,晏同明回家,上了馬車坐穩,“勤叔,可以走了。”他沒注意到在門邊站著一位姑娘,癡迷目送他遠去。
“美蓮。”沈美其走了出來,手里提著一個包袱,“回家了。”
“哦。”沈美蓮低著頭跟著沈美其往家走。
“美蓮,你是姑娘家,要矜持,晏家不是我們能高攀的,你以后別往晏同明身邊湊。”沈美其勸道。
“我怎么高攀了?哥哥日后考了功名,入仕為官,我也是官家女。”沈美蓮淚眼婆娑抬起頭看著沈美其。
沈美其嘆氣,“考功名哪有那么容易。”
“哥哥去年生病了,才錯過了秋闈,如若不然,哥哥必然高中。”沈美蓮覺得自己的哥哥的才學,不比任何人差。
沈美其又嘆了口氣,“美蓮,即便我沒錯過秋闈,即便考中狀元,我也不過是七品小官,根基淺,無法與晏家抗衡。”
且不說晏太傅位高權重,就是晏同明的父親也是四品官,而且聽聞這位晏四爺深得太子信任,等太子登基,晏四爺必然扶搖直上。晏同明的母親是位郡主,嫡親的妹妹又被賜婚給了安國公府的大公子。這等權貴人家,怎么可能讓兒子娶自己的妹妹?結親講究的是門當戶對。
沈美蓮沉默片刻,“做不成妻,我就做他的妾。”
沈美其臉色微變,“美蓮,你知不知道做妾,意味著什么?”
“我知道,但是哥哥,這是一個機會啊!你與那些官宦子弟結交,不就是為了入官場,能得到他們的提攜,可是哥哥,非親非故,他們又怎么可能盡心盡力地幫你?哥哥,只要我入了晏家,晏家就可能幫襯你,還有平國公府、安國公府、英國公府,甚至榮王府、東寧郡王府,都能為你所用。”沈美蓮野心勃勃地道。
沈美蓮說中了沈美其的心思,他與書院的官宦子弟走得近,的確是有心圖之,晏同明性格爽朗,沒有官家子弟的紈绔脾氣,所以沈美其也存著一些攀附的心思,因而沒有反對沈美蓮接近晏同明;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最近晏同明跟他疏遠了,“你做妾,我們家和晏家算不上是正經親家,晏家未必會幫襯我。”
“哥哥,等我進了晏家家,我肯定會說服晏家的人幫你的呀。”沈美蓮竭力想要得到沈美其的支持,她要接近晏同明,需要沈美其的幫助。
沈美其抿唇不語,低頭沉思。沈美蓮繼續鼓著三寸不爛之舌,鼓吹著她要是進了晏家會如何如何。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美蓮,你想做妾,我攔不住你,可是晏家的門,不是那么好進的,更何況晏同明對你也無意。就算他對你有意,他的母親恐怕也不會接受你。”沈美其分析道。
“哥哥,我會想法子進晏家的,你要相信我。”沈美蓮目光堅定地道。
“再說吧。”沈美其雖然心動,但是他不能表現出來,妹妹去做妾,對他而言也算是污點。
接下去兄妹沒再交談,各自盤算著。另一邊,晏同明回到家里,先去給晏老夫人請安,再去見南平郡主;南平郡主正指點晏萩看賬本,盤算莊子里的收成。
“娘,小妹,我回來了。”晏同明跳過門檻,大聲道。
“九哥哥。”晏萩百忙之中抽空抬頭喚道。
晏同明給南平郡主請了安,“小妹,我經過珍膳館,買了那里的糕點給你,九哥哥,好不好?”晏同明把手中提著的油紙包放在晏萩面前。
“九哥哥好,九哥哥最好了。”晏萩眉眼彎彎地笑道。
“是不是比四哥哥和六哥哥要好的多?”晏同明問道。
晏萩給予肯定回答,反正四哥和六哥都不在跟前。晏同明笑得合不攏嘴,南平郡主捂嘴笑,這傻小子,每回都被他妹妹哄得找不到北。
中秋節前一天,傅知行依照禮數來送節禮,恰好晏四爺去榮王府送節禮,沒有人為難他,他又順利的見到了他的小姑娘。
怡年院內,晏萩在潑墨作畫,傅知行隔窗就見她彎著腰,衣袖挽到了手肘上,“瀟瀟。”
熟悉的聲音,晏萩側目一看,歡喜地笑了,“傅表哥。”雖同處一個城,可兩人已有一個多月沒見面了。
傅知行抬腿走了進去,“讓我來欣賞一下瀟瀟的大作。”
“討厭,不許笑話我。”晏萩并不擅長作畫,今天也是興致來了,隨便涂鴉。
“你這畫的是……菊花?”傅知行看著宣紙上一團一團,勉強能看出是一朵朵的花。
晏萩仰面笑道:“傅表哥,你好厲害,你還能看出我畫的是菊花。”上次她畫山川圖,她娘就沒看出來。
傅知行笑,他不是看出來的,他是猜出來的,現在是秋天,是菊花盛開的時節。
“傅表哥,幫我題詩吧,這幅墨菊圖就是我們共畫的了,我要裝裱起來,掛在書房里。”晏萩笑道。
“好。”傅知行在題詩之前,又在畫上添了幾筆,這幅墨菊圖就顯得生動了,也有了意境。簡而言之,就是像一幅墨菊圖了,而不是一團一團的墨汁了。
晏萩翹起了唇角,等傅知行最后一筆寫完,她拿出印泥,“蓋上印。”
傅知行隨身帶有閑章,就依從她之意,掏出閑章,在畫上留下了一個紅印。
“彎腰,低頭。”晏萩又道。
傅知行照做,晏萩親了下他的臉頰,飛快地退開,歪著頭,看著他,淺笑嫣然。傅知行眸色加深,“瀟瀟,過來,讓我抱抱。”
“不行,窗子打開的,婢女們會看到。”晏萩拒絕,兩人要是親吻,傅知行絕對不會淺嘗輒止。
“壞丫頭。”傅知行知道被這丫頭捉弄了。
晏萩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見到了晏萩,又得到了一個淺吻,縱然不是太滿意,但也解了一點相思苦,傅知行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翌日中秋節,月圓人團圓,花廳里擺了宴席,席面上歡聲笑語,十分熱鬧。宴罷,一家子到園子里,吃月餅,飲美酒,賞月。
女孩們拜了月,又圍坐到晏老夫人身旁,說說笑笑,一直說笑,也沒啥意思,晏芮提議:“我們來比賽誰記的帶月的四字詞多,好不好?”
晏老夫人也湊趣道:“彩頭我出,誰贏了,就給誰一匣子東海珍珠。”
見祖母支持,晏芮大喜,“我先說,我先說。春花秋月、花好月圓、閉月羞花、風花雪月、七月……”
“十姐姐,你這也太狡猾了吧,我們還沒同意,你就搶著說了,還一口氣說這么多,那我們說什么呀?”晏葒不樂意地噘嘴。
“帶月的詞還有很多,你十姐姐才說了幾個呀,你就急了。”晏萩好笑道。
“我……怕十姐姐把我記得的都說完了。”晏葒鼓著腮幫子道。
大家都笑了起來,晏五太太伸出手指,隔空點了她一下,“我看最狡猾的是你。”
“我們就讓十三妹妹先說吧。”晏芬笑道。
晏葒清了清嗓子,“那我就說了,猴年馬月、清風明月、日月如梭、月月……”
“十三妹妹,你就說了三個,就說不出來了啊。”晏芮還以為她會是“強敵”呢。
“誰說我說不出來,你讓我想想。”晏葒嘴硬地道。
晏菁跟晏葒的關系好,見晏葒被難住了,趕緊提醒,“十三姐姐,月餅,月餅啊。”
“月餅只有兩個字,不、哎呀,我想起來了,月上中天、明月高懸、眾星捧月、月朗星稀、水中撈水、春花秋月。”晏葒一下說了六個,得意看著大家,“我是不是很厲害?”
“是是是,你很厲害,你最厲害了,帶月的詞,全讓你說了。”大家笑道。
晏芬幾個年長的,沒興趣玩這么簡單的說詞游戲,晏芮不好意思和晏葒相爭,于是這場比賽就以晏葒獲勝結束。
等到亥時初,吃了銀耳燕窩湯,大家就散了,各自回歇息,一夜無話。
過了兩日,喬老夫人過來拜訪,開門見山地問晏老夫人,“你家七丫頭的親事說定沒有?”
“你可是有好人家?”晏老夫人眼睛一亮。
“我的一個遠房侄兒,守了三年孝,耽誤了親事,先成家后立業,這不我就想起你家的七丫頭了。”喬老夫人笑道。
“多謝你想著。”晏老夫人正為晏芬的親事犯愁呢,喬老夫人此舉,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晏老夫人雖然相信喬老夫人的為人,但害怕孫女的親事再次不順,還是讓長子仔細打聽這個叫喬木的小子。確認他沒有跟別的女人有牽扯,也沒有不良嗜好,家境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公婆皆無,就他一人了,就讓喬老夫人帶人過來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