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陳賈一等尚來不及緩神,楚滄月衣袂翩飛上車,滄月軍便拔地揚長離去。
馬車上,孫鞅苦笑感嘆一聲:“這陳氏姑子,倒是與其父一般令人印象深刻。”
“陳孛乃真學識,只惜為保命終日渾噩度日,至于陳氏姑子……莫非印象深刻是指那一身邋遢樣?”車窗旁騎馬并行的勛翟不解呲噠道。
孫鞅賞了他一眼:“是那雙眼睛……由始至終,它不曾為任何人動容過。”
勛翟探進頭不信:“即使對著公主?”
公子滄月將佛珠繞于腕間,聞言,仰顏朝天莞爾一笑,玉顏冷煞一破,便似清泉滌過一般美得震人。
“包括我。”
另一廂,令人將陳賈等人捆綁塞口后,陳白起于陳孛面前一一將其罪行詔白,并令眾仆役大聲回徹一遍后,不待陳孛錯愕回神,便風厲雷行重杖五十生死不論地給處置掉了,轉眼便聽到了系統傳來的好消息。
系統:公子滄月對你好感度 10
她輕抿起嘴角,婉婉一笑。
入夜前,姬韞終于采了一簍子的藥草歸來,還來不及放下蔞子便被陳白起給拉走,說是要一同審查越國戰犯。
陳家堡是一種時興防衛性建筑,也稱塢壁,乃豪強聚族戶而居,故此類建筑之外觀頗似城堡。
四周常環以深溝高墻,內部房屋毗聯,四隅與中央另建塔臺高樓,大型的塢堡復式建筑可相當一座村落。
堡門辟于南墻正中,入口有庭院,院中建有廳堂及樓屋,而四層樓屋則分左堂、中堂、右堂,置于北面有豬圈、廚房、馬既,內附田圃、田莊池塘等,如同一個小型濃縮的避世村落,雖然目前很多設施與建筑被荒置一旁。
由于遭遇佃戶暴動,陳家堡的主樓屋損壞得厲害,三堂中的右堂跟中堂都有較大面積的倒塌,暫時無余人手修緝拾掇,所以陳白起帶著巨游巡一圈記錄好損傷程度,便暫時叫人將還算齊整的左堂收拾出來,搬入。
塢堡左堂廳,燈罩四翊,暈黃柔和寂靜的光線溢滿整個堂室。
越國的一群被鎖拷著奴隸一個個深深埋首,雙掌暗中搓摩,凄冷惶惶地跪在地面。
勞累傷心一整日,陳孛掖著淚巾被陳白起早哄去房歇息了,一堂主位上只有陳白起與姬韞兩人并排坐著。
陳白起早前特地盥洗過一遍,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衫,直裾繡羅月白色單衣,緣邊用兩種顏色的彩條紋錦鑲沿,宜家宜室,較之前的流逸曠灧,此時的她面容皎白而閑適溫婉。
她起身,身形因軟薄質地單衣勾勒得更為嬌弱纖美,負著手腳步輕緩,圍繞著越國奴隸就近觀察了一遍,老實說,她還真眼拙沒認出哪一位大神是姒三世子。
而系統這一次并沒有標注姓名。
楚國與越國離得近,偶爾倒是有些片末字語傳過來,越國盛產美人是常識,但據聞這姒三公子容顏過盛近似妖,趙王怕愛子遭鬼神覬覦竊了去,是以令其常年戴著一種銅漆面具,是以甚少知其容貌。
要說臉就算了,在其它方面她亦看不出什么端倪,這只能說明,他偽裝得太成功了!
她坐回,暇然端起一杯清茶輕磕瓷面:“姒三公子,陳三因你而得罪了趙國,事到如今你連露一面的勇氣都沒有嗎?”
堂室內忽卷一陣風,燭火閃爍搖曳,一片靜默,除了害怕驚慌地切切牙錯聲,無人應答。
姬韞聞言錯愕不已,倏地一下起身。
“姐、姐夫?”
雖然想過姬韞知道真相后肯定不平靜,卻不料他反應這么大,嚇了陳白起一跳。
“你——”橫目一掃,俯視著她愧疚虛虛笑的小臉,姬韞便覺一嘴氣話卡住吐不出來了。
“姐夫,嬌娘只是不忍越國方亡國又……罷了,權當我陳三救了一狼心狗肺之人,若以后趙國有任何的責難,我一力擔當便是。”陳白起一身落寞,愁怨地垂下臉。
“陳三,你簡直是胡鬧了!此事,你認為憑你便能夠擔得起來?!”姬韞一拂袖,厲聲道。
陳白起啞聲,倔強地怔怔不語。
這時,趙國戰奴中傳出一道愧疚卻如豁出去似的清亮聲音。
“請不要再責怪恩人,趙國之禍,姒姜絕不會讓一婦人替我承擔下的!”
陳白起與姬韞同時轉頭,只見一人從熙熙戰犯中拔身而起,他軀干昂昂,面容曠黑平扁,束著一條朝天辮子,穿著短衣布褲,乍看一眼似一個黑壯的普通農家漢,憨頭憨腦。
她目光緩緩上下掃量他一番后,方笑道:“還真是……猜想不到啊。”
這樣一個莽撞丑陋、四肢粗大如同干慣粗活之人,竟是傳言中容顏過盛似妖的公子姜?
這樣的人,莫說一國世子,即使說是一個普通良家子都無人愿相信。
“姒姜感謝恩人臨危不棄。”
黑漢嘴角含著淺淺笑意,神色與鐘馗面容相左,朝陳三揖一禮。
陳三不避諱亦不托大,當即福身還之一禮。
“算不得恩人,只能算陰差陽錯……”
姒姜見陳三的眼似黑滲的幽水流淌于他面容之上,心底雪亮,抱拳道:“不敢以鄙容相待,容姒姜整理一番再見,可否?”
陳三這才笑了:“莫敢不遵,巨,好生招待公子。”
待姒姜離去,陳白起摒退了底下的越國奴隸于門外,方含笑盈盈睇著姬韞:“姐夫果然七竅玲瓏心,不用囑咐,便能配合得很好。”
觀其額頭得意裎亮,姬韞忍住撣彈一下的沖動,乜她一眼:“你啊……你可知你究竟闖下一個多大的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