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起雖頂著一張十三、四歲的嫩皮,然實則靈魂亦頂頂的足歲年華了,還曾混跡過M國這種性開放的國家,像這種被人貼著嘴唇親了一下,說到底本不該顯得多大驚小怪。
但是……但是,陳白起在心中打一咯噔,滿嘴發苦,他并不是她以往可以游戲人間的輕浮對象,而是她傾囊一切為之輔助制霸天下的主公啊。
他可以有愛慕心戀之人,可以有成婚聯姻的對象,可以有不顧一切悲傷歡喜的人,但那人……都不該亦不能是她。
陳白起暗吸一口氣,被嘬貼濕濡的雙唇輕輕地顫了一下,像不堪承露的嬌嫩花瓣。
公子滄月一雙魅長而深邃的瞳仁不見餛飩之色,一直卻貪婪而深情地盯著她,像要將她的靈魂給吞噬入內,他的一只不算粗壯卻結實力量的手臂勒緊她的纖細腰桿,像折斷一般令她拱起上身,再用力一分。
“咔噠!”,這時臺階上突然傳來門扉被人推開的聲音,陳白起睫毛根根豎起,還來不及反應,公子滄月呼吸一滯,卻從一個氤氳朦朧的粉色夢境之中被人遽然震醒,眼底稍余溫存旖旎之色,般同受驚一般,猛地一把推開了陳白起。
陳白起踉蹌后退兩步,方穩住身形,遂略愕地盯著他——
公子滄月此時雙唇如涂了朱砂般殷紅殷紅,見陳白起被親熱后,不見絲毫女子該有的羞澀躲閃,反而一臉直愣愣地瞅著他,他頓時只覺一顆心火熱得難受,唇染之紅色如大火燎原一般迅速從脖頸染滿了整張風華絕代的玉臉,似火云燃燒,在慌不擇路之際,他干出了一件十足幼稚而羞憤的事情——直接,伸一掌弧,嚴嚴實實地遮住了她那一雙晶亮而桃瓣勾人的眼睛。
蠢斃了,這分明是掩耳盜鈴!
“別看……”
耳邊淡淡的熏風帶著一股子令人燥動的熱氣,陳白起只覺眼前一黑,想伸手將他的手給抻開,偏生因先前一事心中沉淀著,手指像粘成一團的面糊動彈不得,只得面上動一動,一時不知該笑還是該怒。
她這還是第一次遇到這般葷素不忌后,偏還自個兒羞得生氣的人,他是氣他自己,還是氣她呢?
“將軍啊,你的傷剛剔了腐肉,雖某以精藥調好又給你服了調氣和血之物,但半日仍舊勉強,你還需好好地靜養一段日子,否則舊傷再次撕裂,豈不是糟蹋了。”
門前,楊柳依依,相伯先生跨門而出,平和的聲音隨風而送,或許是因為剛睡醒的緣故,平日里揉面團般和善的聲音夾生上一種難以言喻的沙啞淡漠。
公子滄月也就只有遇到陳白起的事情方亂了陣腳,其它人于他心上不過一掠而過便能夠恢復冷靜下來,即便是那宿敵后卿,他亦有辦法把持住自己不被其撩動,按部就班,偏這世上突然多了一個叫陳三之人出現在他面前……
一時情不自禁,倒叫人看了笑話。
公子滄月眉睫一掀,面上像冰雪舐舔了一遍,迅速冷清下來,他轉眸看向臺階之上,此時相伯先生面容神色因著房檐與樹柳吹拂而動陰影而顯得莫棱兩可,然那優美身姿卻似晨曦染出一種透明而飄飄欲仙的感覺。
他放開了陳白起的眼睛,正身朝著相伯先生恭敬付拜一禮,不敢托大:“相伯先生冒夜趕來,此次……月先謝先生救命之恩,日后,月定然會重禮報答。”
“禮不禮的,倒顯俗氣了,況且此恩,算不得因你而全,切莫上心。”相伯先生得體搖頭,當他不“作病”時,那得天獨厚的臉龐與氣質十足唬得別人只敢作揖兒垂眉順眼,不敢有絲毫冒犯的。
什么叫“算不得因你而全”,他之恩公子滄月自知非全因他,但這意思倒也不值得他刻意挑摘出來,這是意有所指,亦或是……
公子滄月正欲回聲,卻見相伯先生突然身形晃擺一下,便一手扶于一柱,突地遮掩咳嗽了起來。
相伯先生因著闊袖掩面以全得體,瞧不清面色,但那袖下的身軀抖動得厲害,也像是一場夜雨襲來,起先是重點,中間急切密砸著,最后咳得緊了,他卻拿眼神瞟了于一旁駐目探望的陳白起一眼,便再繼續使勁地咳嗽,身似風中落葉,瑟瑟發顫。
因著這一眼,正準備上前關懷的公子滄月腳步一滯,他眼疑古怪地盯著相伯先生,使勁回味幾響,只覺胸口處原本疼痛的傷,卻轉化成胸腔內的窒悶了。
陳白起疾步上階,一手捥住他的屈肘,一手輕拍其背:“先生,可是昨夜受涼了,怎恁地咳得兇?”
相伯先生面皮薄,見陳白起湊近忙退一步,怕病氣傳染給她又擔心咳嗽的模樣不雅,忙以手掩嘴,使勁搖了搖頭,偏生這一搖,搖得狠了,只覺腦袋一下暈眩得冒金星,于是腳步一飄軟,便不受控制地倒靠在了她的肩背上。
這時,也顧不得其它了,他拽著陳白起衣角一處,氣若游絲般自憐自艾:“白起,我這身體估計快不行了,今兒個一早起,便覺手啊腳啊似不長在身上一般,又酸又痛,還一抽一抽地,過會兒便麻了,剛一落床,這額際突突地漲著痛,一開門時,瞧見外面……又心慌氣短,憋悶得緊……”
陳白起原先聽得肉跳,但等細細將他的話聽完后,卻有些哭笑不得:“先生啊,你這不是病,而是昨夜熬夜一宿給累的,估計因起床得急,才頭暈目眩,這般靜靜地站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額滴相伯先生啊,你不是神醫么,為甚因這么點兒常識性問題都能嚇破膽兒了呢?
相伯先生聞言,似不信,他拿眼掃她:“你呢?白起不累嗎?為何起得如此早,又精神得緊?”
嬌氣又弱雞的相伯先生無法理解,這世上其實有一種叫作體質血脈天生占優勢的人,別人死活睡上一日,也抵不過這種人需睡一個時辰來得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