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夷眼下正值林胡與巴韃族交戰,甚是危險。”梅玉夫人憂慮道。
陳白起亦面色凝重。
滄月公子與重陽軍失散后,雖然于楚境很危險,但淪落荒荑亦不安全啊,況且……他還受了傷。
“梅姨,情況緊急,既然我已知道他在哪里,便不宜再逗留,請梅姨代白起向柳叔告罪一聲。”陳白起請辭欲走,兩名隨從姒姜跟巨立即跟上。
“白起……”梅玉夫人喊了她一聲,見她疑惑回頭,一片火燒云似的梅樹下,少女似少年般回頭駐身凝望,令她不由得一陣恍惚。
端是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她暗嘆這般風姿的少女,必不是凡中之物,她便走回內室找出一個雕木盒子,然后下廊遞給她,柔聲叮囑道:“白起,知你心意,姨亦不便多勸,此乃避獸丹,這荒荑乃未開發的野外之地,猛獸毒蛇甚多,你獨自在外,一切盡要小心。”
陳白起接過“避獸丹”,心底泛起一陣暖意。
“嗯,梅姨且好生照顧柳叔,等天明乾坤烏云散時,白起定會與梅姨與柳叔再好生相敘。”陳白起眉眼似花,微微一笑。
不知為何,梅玉夫人被她一笑,心底軟得不成樣,竟不舍她這般冒險了。
可……可還不等她阻止,人已遠去。
噯,人之意志可摒棄男女之身,義無反顧。
陳白起匆匆離去之后,梅玉夫人卻有些坐立不安,她憂慮了許久,便讓其夫君柳樊籬趕緊向陳父書信一封,大抵先是寒暄話感激陳白起與陳父云云,然后再說陳白起準備去干什么云云,最后忍不住暗責其父竟不知勸阻云云,總之這一封信,是讓陳父想辦法看能不能阻止陳白起前去蠻夷冒險。
而同樣在陳家堡坐立不安的陳父在收到信后,面色卻是一陣喜一陣愁,喜的是他兒竟有奇藥可助他好友康健,愁的則是梅玉夫婦所言之事。
雖說,梅玉夫人不知陳白起并非單打獨斗,而是上千雄軍下蠻夷,可陳父哪怕知道陳嬌娘的依仗,他亦免不了擔驚受怕啊。
陳家堡內,姒姜跟巨都隨了陳嬌娘,只剩姬韞陪伴安撫著陳父,陳父捏著手中信帛,愁眼對愁眉道:“韞兒,你說……你說眼下怎么辦?”
兒大不由父啊,特別他兒還是這么一個獨立特行、強勢霸道之人!身為一個弱勢,又無實權的父親,陳父忍不住兩行寬淚流下來啊。
姬韞知道陳白起本事大,當時不過帶著幾十殘兵都能夠將風里雨里來的趙軍與后卿之輩擊退,眼下大軍如虎狼之獅,區區遠程兼路倒算不得十分危急。
有些事,陳父不知,姬韞參與其中,盤根錯亂,自然了然于胸。
只是,姬韞卻不知為何,嘴上道:“岳夫,小婿著實不放心嬌娘啊。”
“嬌娘當真糊涂,此等危險之事豈是她能夠解決得了的!”陳父拍了一下桌面,氣得漲紅了臉,呃,亦或許是手掌拍得過于用力痛得漲紅了臉。
或許,還真是她能夠解決得了。
姬韞眸光一閃,頗為頭痛自己潛意識對陳白起能力的信任。
“可岳父不放心,不如讓小婿前往蠻夷將嬌娘接回來。”姬韞掩下心中所思,誠懇道。
陳父蹙了蹙眉,看了他一眼后,突然道:“韞兒,你對嬌娘……”他頓了一下,或許感覺自己的口氣太過軟懦,便硬下聲來,他深吸一口氣道:“韞兒,你以往一向與嬌娘生疏,但最近你卻時常與嬌娘出雙入對,為父不知你對嬌娘如今是何看待,但你乃青娘之夫婿,即便只是一個名義的夫婿,但既名份已定,是以你與嬌娘卻只能是兄妹之情,你,且絕不可……生它綺念!”
姬韞聞言,面容一白。
陳父的話,像是亂棍打來,打得他皮開肉綻,頭破血淋,他只覺渾身無一不感到痛楚麻木。
他不敢于陳父對視,就像落荒而逃的逃兵一樣,低下了頭。
他面容僵硬,雙眸空洞落于空氣之中,聲音就像從很遙遠的地方飄來,那樣地陌生與空虛:“姬韞自當將嬌娘當作……姨妹來愛護,請岳父安心。”
陳白起一返回滇池,便令姒姜跟巨帶著“陳家軍”三營分批先行前往疢螻,而她則需處理封翊與滇池之事,稍后再趕上。
滇池眼下萬巷當空,封翊代父正與封氏族人商談著撤離與今后之事,眼下滇池已成了是非之地,自當不宜久留。
封登與封翊意向是投靠“重陽軍”,對于這種逆君之事,族中之人贊成者居多,當然反對者亦有,但結果如何,都最終還是選擇撤離滇池,畢竟楚陵君已容不下封氏。
陳白起得知封氏正準備舉家搬遷,封翊因其父傷勢需準備的較多一些,得知封翊要前往徐州時,陳白起便亦是請辭。
“白起小弟不同吾等一塊兒走?”封翊詫道。
“白起尚有急事,需得先去一趟它處,不過,徐州亦是白到的目的地,只是稍晚些時候才能再與封大哥再會。”陳白起解釋道。
封翊見陳白起與他分道揚鑣,不能一起走時,心底甚是遺憾,卻知不可耽誤他辦正事,便讓下人趕緊奉上一份薄禮以示感謝。
封翊贈送給陳白起50塊金錠、珠寶翡翠等。
陳白起見封翊竟送上這么些財物給她,一時不知笑還是該氣了。
不過,她氣性好,將這些財物都接受了,卻轉贈他一瓶“清風丹”,“清風丹”有防感染、治內傷與調理肺腑之功效。
這藥正適合給封登調理傷后身體。
封翊見自己送的這些俗物她接受了,尚不曾高興,卻見陳白起反贈自己如此貴重之物(在飯都吃不起的年代,丹藥自然不可估價),他一時懵然,繼而又是被感動又是一臉羞愧。
這人送禮酬謝,也得分人,像陳白起這種不缺財物的,人家若幫了你,你反倒送這些俗物(士人一般視錢財如糞土)傲氣點兒的人,估計得當場惱了。
但封翊確為好心,只是武將一向行事粗魯不過腦,經陳白起這番變相“教導”,自此他也不敢再亂給人送什么東西了,要送,也會掂量再三,考慮一番送上什么東西才能聊表心意。
于封氏父親告別后,陳白起便騎著她的“跑得快”一日千里風馳電掣地朝著疢螻加緊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