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當真男人不簡單啊。
陳白起心中存了警惕,卻越發關注起他來,能擁有這樣駭人的氣勢跟威嚴鎮靜,卻不像是一名普通的農士,他身上帶著一種經歷了世事的沉浮滄桑沉淀下來,像是一個風里來雨里去的人物。
關于這一點,陳白起自認她是不會看錯的。
“兄長,牧兒不需要任何人相護!”
牧兒一直擔心屋內兄長與莫大叔的情況,等完成了兄長交待下曬草藥的事情之后,便窩在墻角偷聽著,這破墻裂縫兮兮的,擋不住什么聲音,倒也不怕聽不清楚。
卻沒料到,兄長竟要將他交給莫大叔看管。
牧兒顧不得偷聽,火急火燎地沖進了屋內。
這絕對不行!若他走了,兄長怎么辦?誰來照顧兄長?
陳白起輕輕地摸了摸牧兒的小腦袋,見他仰著頭,淚紅了一雙澄澈的大眼,里面有著委屈跟傷心,還有執拗跟頑強,就像野外生長不屈的小草一樣。
“牧兒,乖。”陳白起心中百轉千回,最終化成一聲無奈的嘆息,低低逸出口來。
這句飽含著濃重感情的低吟一出,牧兒心中重重一顫,便一下如同被人撫毛撫順的野貓,一下子便安靜馴服了。
莫荊看著這對相依為靠的兄弟倆兒,寒鐵般的眸光一閃。
親眼看到這對兄弟的相處,他倒是有些不相信村內謠傳的那些話了。
“這小兒好生地狡詐。”
莫荊冷哼一聲,卻不知是被陳白起與牧兒的兄弟情深給說服,還是因那“傷泱本草金經”的誘惑而致,終究沒有拒絕她。
的確,很狡猾啊。
陳白起掩下密叉的睫毛,抿唇笑了笑。
她著實亦無法才出此策,強人為難的確不美,所以她方變相地選擇一個能夠讓他稍微能夠接受的交易內容。
“傷泱本草金經”能吸引他不錯,但她并不確定他一定愿意,而至少比起“陳煥仙”這個臭名昭著的懶漢,他或許更愿意選擇天真聰慧伶俐的牧兒。
其實讓他看顧牧兒,得他拂照到她完全康健,其實亦是變相地讓他來看顧他們兄弟倆。
她倘若不好,他便一日得費神去看顧一個毛頭小孩,他雖并不厭惡牧兒,但像他這樣一個大丈夫卻是不耐常常與一個小屁孩兒打交道的。
如果他想早點甩脫牧兒這個麻煩,便只能夠盼她盡快好起來。
說不定,他期間他能夠幫著牧兒給她采采草藥,替她好生調理一番身體,康復得會更容易些。
再說,牧兒一心向著他的兄長,他好,便自是她好。
莫荊背著手,濃眉壓下,便是牢牢鎖住陳白起:“你可識字。”
“莫大哥是想讓小弟將《傷泱本草金經》的內容謄下來?”陳白起腦子轉動得快,一下便明白了他言下之意。
莫荊沒有說話。
“莫大哥,并非小弟不愿,可煥仙腿腳不便,身體又著實虛憚著動不了,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陳白起朝著他露出一絲可憐又遺憾的表情。
要說,這陳煥仙跟陳牧兩兄弟長得極為想象,見陳煥仙賣乖裝可憐,莫荊倒有幾分欺負弱小的感覺。
“爾最好不是在騙我。”莫荊蹙眉,冷冷道。
陳白起感覺從莫荊身上傳來的的壓迫感頓時化成一股寒刀吹刮向她的面目,令她頗感不滿。
“莫大哥,煥仙再不成器,亦只會選擇一種自甘墮落的方式懲罰自我,卻從主動害人、傷人,雖如今煥仙落魄低微,但心中仍懷遠大理想,絕不曲折傲骨,絕不拿一身所學去辱沒先人教導!”
此話陳白起直起瘦弱的身子,面目青白卻泛冷,平白生起一股令人不可輕視的白雪傲骨,卻是字字振耳響亮。
莫荊聽了,先是惱意,但細細一品味,眸中冷漠之意卻稍減些許。
時人都頎賞寧死不屈之士,而非那忍辱茍且偷生之人。
品性,品德,一身清風松柏傲骨,不因勢而屈,不因境而悲,身懷萬千理想往矣,哪怕是低入塵埃,莫荊亦覺得,此人亦有幾分可取之處。
“半月,每一日一段草本金經內容,明日我會過來帶他上山。”字句言駭完,莫荊便冷然離去。
陳白起估算了一下,他言明只看顧牧兒半月,而后一句,他言他會帶牧兒上山,那必是為了上山給她采藥,有他這樣一個懂醫之人在,便知如何辨別山中有用草藥,那便是借著牧兒的手來替她調養身體,如此想來,半月于她而言倒也足矣。
陳白起溫和地看著牧兒,語中不帶任何諂言之語,誠懇道:“牧兒,你莫大叔本領高強,這半個月你跟在他的身邊,可要好生認真學習,要以一師之尊好好地敬著他畏著他,他之話便如兄長之語,懂嗎?”
莫荊出了門的步伐稍慢些許,便聽到牧兒用清脆軟糯的嗓音,認真道:“嗯,兄長交待的事牧兒自會好生記得,好好尊敬莫大叔的。”
接著,一聲清越而干凈的笑聲自聲后如水滴湖面蕩漾響起。
莫荊一時心中疑惑,不禁蹙眉。
這個陳煥仙……當真與以往不同了,莫非死過一次的人,當真能夠脫胎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