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一聽這話,便悟出了陳白起言下之意,這樂頤并非什么品德正直之人,而她便不以正道而施策,此乃以邪正邪,并非指她品性不好,反而指她以兵道而悟人道,通曉世事。
老者扶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這人不愚啊,還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之身。
并且,她還洞察到他對樂頤的不與茍同,便以一種同仇敵愾的言辭來撫平他的不悅,卻也是一個有眼識的。
“看來是個有才之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通過兩關來到老夫此地,眼下又以一番話,令老夫對你有一番新的改觀,能從人談至兵,又從兵道悟之旁意,可見其對文字的見解之深,倒不似這個年齡該有的靈敏啊。”老者笑了笑,但眼神卻并不仁慈,反有一種嚴厲之感,他道:“但該考之題,卻也不能因此而免了,且聽吧。”
陳白起垂目道:“先生請。”
“古者圣王之為政,列德而尚賢,無論農與工肆之人,是何故?你且答你之見解一二。”老者問之。
老先生問:這古代圣王為政,給有德的人安排職位并尊重現賢能的人,即使身處農業與手工業、市集的人,如果有德行才能便選用他,這是因為什么?
陳白起將老者的問話于心中咀嚼幾遍后,腦中瞬時閃過許多字句片段,最后她將話存有腹案,方吐言道:“不上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不亂。是以圣人之治也,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恒使民無知、無欲也。使夫知不敢、弗為而已,則無不治矣。”
意指:不推崇有才德的人,導使老百姓不互相爭奪;不珍愛難得的財物,導使老百姓不去偷竊;不顯耀足以引起貪心的事物,導使民心不被迷亂。因此,圣人的治理原則是:排空百姓的心機,填飽百姓的肚腹,減弱百姓的競爭意圖,增強百姓的筋骨體魄,經常使老百姓沒有智巧,沒有欲望。
致使那些有才智的人也不敢妄為造事。圣人按照“無為”的原則去做,辦事順應自然,那么,天才就不會不太平了。
她停頓了一下,便又接下道:“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意指:用政治手段來統冶人們,用刑罰來整頓他們,人民就只求免于犯罪,而不會有廉恥之心,用道德來治理他們,用禮教來整頓他們,人民就會不但有廉恥之心,而且還會人心歸順。
這話聽得老者是連連頷首,目露驚喜地看著陳白起。
陳白起最后總結一句道:“是以尚賢之為政本也,此亦古者圣王之為政,列德而尚賢之所故。”
老者只覺她之見解頗為精準,此乃儒學中的精癖字句,看來這少年倒是讀透了幾本簡牘,他含笑滿意地睇視著她,看了她幾眼后,方擺手:“罷了,過了,只是……”
陳白起見老者收起了笑,便道:“不知先生還有何事?”
“最后一日之關,只怕你仍是入不了樾麓書院了。”老者道。
陳白起心領神會,立即道:“望先生指教一二。”
老者見她如此通透,抬起眼皮看了她一下,眼底流露著睿智光芒,便也有意指點這后生幾步:“今日乃樾麓書院最后對外開放之日,諸國學子早已集聚于此處,人才濟濟,你后來者,若想從中脫穎而出,難矣。而樾麓書院之登高臺,卻是諸眾學子問鼎學問講道抒已的最高殿堂,不論寒門貴族,那處,方是最后逐頂之處。”
陳白起一聽這重大消息,便連忙感謝。
陳白起這頭一次來樾麓本還摸不著頭腦,不知其水深幾何,如今經老者一席話一點撥,便有了頭緒,她道:“先生之恩,來日定報。”
老者卻淡淡一笑:“這話……且等爾能夠不被其它士子趕出山再說吧。”
要知道今日匯聚于樾麓書院內的士子,個個來頭皆不小,各國門閥貴族子弟,歷來身高權貴,可不好相與,如她這般的寒門子弟,即便是擠身進去了,亦有可能最終只落得個受盡奚落與打擊驅趕的下場。
這種事情,老者看得多了,并不會同情或者出手相助,只看她個人機緣與造化了。
陳白起拾級而上,在踏入了樾麓書院后,那名師風范的老者便自行離開了,只一名穿著書院統一仆伇服飾的書童朝她行禮,并在前替她指路前往樾麓書院的雅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