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嘗君并無說話,陳白起只當暫且“安撫”下他的逆反心理,自顧退下,這次并沒有人來攔下她。
而竹林內閑賦的寒門士子都這樣帶著羨慕與敬佩的眼神,望著陳白起高潔素雅的身影繼續登上。
難得能在這竹亭中偶遇孟嘗君此等高權人物,他們連想接近都不能,而這世上能不露頎喜孟嘗君之招攬能有幾人,更何況她還給婉拒了?
如此吃香喝辣的機會,她竟不珍惜一二,若不是傻子,便是還有更高志向,更想更進一步。
她志怕在御璟臺,或更高之處啊。
當一個人攀至最高,何愁無人賞識。
當然,亦有部分人心中陰暗,上面高手如林,便等著看她是怎樣灰溜溜地被人給攆出來。
陳白起來到了“御璟臺”,這是一片林廊曲折,松林妙布之地,此處筑的小樓,亭臺,石景,于一片空曠平地上,濃縮著各類雅物建筑,此處一見,士人之風更勝一籌,衣服,冠巾,鞋子,配飾,官服,無論衣著與氣度學識皆顯示其地位崇高。
陳白起只覺自己一身寒衣與此地格格不入,此處能留下的皆是名門望族子弟與極少數的寒門精英,因所有人都視對方為競爭對手,哪怕表面和睦相處,內心的競爭意識不會少,一見入口突兀出現一名相貌不俗的少年,一個個皆用一種審視與刻薄的眼神打量著她。
這眼神相比竹林小徑的士子們,更多飽含了一種惡意揣度。
陳白起下意識豎起一身硬甲,她端整面部表情,以最沉重得體的微笑,從容淡定地踏入這個士族團體。
“何處小兒,只身上來?”有人嘀咕嘲笑。
周圍士子皆隨身帶有仆伇,給他們抬物、磨墨,近身侍候,而陳白起卻獨自一人而來,的確挺顯寒磣的。
陳白起不以為然,她現下只考慮她前來的目的。
這個“御璟臺”乃“登高臺”的選拔場地,所聚集的士子幾近乃整個原鄉縣甚至多個地區最負聲名士族子弟,競爭很大。
據聞中正官正于暗處巡視,觀察著這些士子,再從中挑選具備上“登高臺”的人選,她若想上,必須有所“佳績”方可惹起人注意,畢竟寒門子弟博出位可比士族子弟艱難許多。
而她這樣出場引起的這一個關注,倒算是成功了。
陳白起正準備想方設法之際,只見花樹叢中,眾人嬉笑歡樂之際,突然有一人看到她后,先是震驚,接著回過神后,卻是直接拋下同伴,橫沖了過來,指著她的鼻子便罵道:“你怎么會來到樾麓書院的?!”
陳白起后退一步,省得被人戳到鼻子,乍一看此人,只覺滿眼的陌生。
“你這般看著我做甚?想不到,你竟還有臉來到這里了?你簡直不知廉恥,一個被開除學籍的人,又因瘋癲咬傷沛南山長被樾麓書院趕下山之人,竟又跑了進來!”這人見陳白起看著他,表情平靜而冷淡,心中抑不住的怒火直沖腦袋。
一聽這話,倒像是曾經的“熟人”,陳白起以他那“丑陋”“惡毒”的面相猜測,這人莫不是……“陳煥仙”的仇家,朱氏老七,朱春山吧?
“朱春山?”
“呵,剛才一臉不認識我的模樣,現在倒是記起來了?”朱春山抖著滿臉橫肉,陰惻惻地瞪著她。
陳白起一聽他承認,果然是仇人,便當即冷下臉來。
“你這副模樣,還真不容易記起。”陳白起淡淡答道。
朱春山噴著鼻子:“爾等庶民無資格來此地,立即滾下山去,否則——”
“否則如何?”陳白起感興趣地接下。
朱春山突地欺近她,瞪著她的面目,低下聲音狠聲道:“本來見你家破人亡、又淪為乞丐著實可憐,便打算饒了你,但如今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看來你是在找死!”
陳白起一聽這話,只覺佛都生火了,眼底一陣寒光躍動。
她怒極而笑,亦學著他的模樣,說道:“朱春山,如今我什么都沒有了,除了只剩下這條命,可你還有很多東西,狗仗人勢的家族,完好的名聲,健全的身體,父母兄弟皆在……若我不死,你所擁有的這些東西,我便會一樣樣地從你身上奪走它們,直至你一樣都不剩。”
她亦說得很小聲,只有朱春山聽得到,只是朱春山可不像陳白起這般穩得住,他一下便像是被點燃的鞭炮,兩眼瞪得大大地,面皮像吹漲的氣球漲得通紅。
“爾這個該死的庶族,什么資格與吾站在同樣一片圣地!”他猛地出手,一把便將陳白起大力推開。
陳白起沒有反抗,哪怕看到他的動作。
她連連退了幾步,險些跌倒。
這年代確實不公平,庶族若打士族后果會很嚴重,哪怕不受罰,亦會被人趕出去的,所以她不能動,不能給這朱春山有倒打一耙的機會。
當然,朱春山這般當眾推人怒罵,引起了周圍士子的側目,讓眾人看到了發生的一切,失了士人風范,亦會遭周圍人鄙視。
他想毀了“陳煥仙”,卻不知,已先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