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領著陳白起出了廳,而另外八人也有心想瞧一瞧這正太外表卻擁有力大無窮摳漢內在的少年能有啥技藝,便也默默地跟隨在其身后。
黑老跟到身后密集紛多的腳步聲,皺眉兩撇灰白濃眉,回頭瞥了一眼。
那八人、哦,不應該是九人,其中狗二也混摻進了人流之后,他們本就心虛,如今見被黑老發現,便腳步一頓,紛紛僵了僵。
白老與灰老不作聲,卻朝他搖了搖頭,黑老的臉黑黢黢地,他收回了視線,攏起袍,冷哼了一聲,便幾步垮前,繼續前行。
陳白起卻在旁笑了笑。
這白老與灰老的性子雖亦不茍言笑,但卻比黑老隨和上許多。
田府最近打算在西郊圈起的一片護林地挖掘一片河塘,栽種上夏荷、青柳,修筑走橋涼亭,所以這府上才會特地空落出一僻地來堆泥沙土。
河塘是過冬后才開挖的,如今三月春卻仍沒竣工,這片工地上除了府上管事與佃戶,另外還有一些城中招來的雜役工在勞作、搬土。
三老帶著這些考核的弟子一來,那寬袍獵獵風動優雅的一行人,便引來勞作的眾人觀注,管事見他們都停下手上工作,便一揮鞭啪噠一聲響亮的空響驚得周圍一縮,他不耐地喝斥一聲讓他們趕緊干活。
而他,便端起一副討好的笑容快步來到三老跟前卑躬曲膝。
“三老今兒個不是在瑞祥廳考核嗎?”怎么響不丁地跑到這臟亂的施工場地來了?
黑老瞧不慣他這欺低攀高的諂媚模樣,涼涼掃他一眼,負手不答。
而灰老亦神色懶淡,唯白老道:“你選一塊周遭安靜少人的沙泥地出來,我等有用處。”
管事雖不知“有何用處”,卻也忙點頭,他道:“這會兒許多沙泥地都清到楊林邊兒了,那邊兒除了搬土的雜役鮮少人會去打擾,讓小人領三老前去吧。”
白老頷首,而黑老與灰老不與這等下人閑語,便先行邁步在前。
管事那三角眼瞇成一條縫在三老身后跟隨之眾人身上溜了一圈,心中有了估量,便立即快步而前,在前殷勤領路。
楊樹林地離挖河塘的工地并不遠,一排排整齊挺拔的樹木一字排開向前延伸,俊美而筆直,遠遠望去,這些疏密有致排列整齊的數木,春意盎然地就像一道“綠墻”。
來到楊樹林前,那管事便被白老給打發走了,而管事雖不知三老打算利用這片泥土地做什么,卻還是留下二個粗工雜役給他們使喚。
楊樹林內堆著許多土包,干沙與濕泥土混成一堆。
“這邊沙池可夠用?”灰老道。
他先前曾經過楊樹林邊,瞧著有一地干沙地擺著,卻不想這段時間來來回回的運土已經堆砌了這般大一方的土坡,所以他之前描述的池地明顯“貨不對版”了。
陳白起其實并不在意沙池的大小,大有大的用法,小有小的用法。
她于四周打量一番,便有了主意。
“自然夠用了,三老與諸位請稍候在此,容煥仙前去準備準備。”陳白起向他們拱了拱手。
灰、白二老頷首,而黑老則嫌棄地瞪了她一眼,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屁事兒真多。
陳白起讓那二個粗工雜役來幫忙,她與他們講解要求,將堆壘的沙土包堆平、堆平整,離地約三四公分高便成,怕沒讀過書的雜役聽不懂高度,她是用手比了一個距離。
由于陳白起講得詳細,再加上他們手上有工具木耙,很簡單快捷便完成了第一道工序。
其實陳白起只是需要一個用來指點風云的“畫板”,比起耗費大量的帛布,與大量拼束的竹策來當畫板,明顯這種一次性沙池既簡易又方便。
“畫板”布好后,陳白起便移步丈地,撿來一根木枝,在“畫板”上開始描物。
趁著空隙時間,陳白起問道:“不知三老可聽過紙上談兵這一說?”
黑老一直板著臉嚴肅看著陳白起搞東搞西,又是堆土又是東一筆西一筆在沙上劃著,完全瞧不出意味來。
“自是聽過,你莫不是打算與老夫討論兵書?”黑老眼珠轉了轉,哧笑而問。
三老各有各的長處,白老年輕時乃一名著名的劍客,而灰老則是公卿大夫學識淵博,而黑老則是一名赫然威聲的將軍。
陳白起笑轉過臉,少年眉眼鮮活而漂亮:“今日機會難得,不如請黑老指教一下煥仙?”
黑老聞言,自傲地哼了一聲。
“且看你是否值得老夫指教一二。”
雖這樣說,但黑老大約知道她準備考核的內容是什么了。
不過這小子只怕不知他的來歷吧,敢在關公門前耍大刀,且看他一會兒如何收場!
陳白起但笑不語,她用一根木枝,面色認真而專注,在沙地上游曳、轉動,丈地劃度,方圓矩正。
“你拿根樹枝在地上畫什么?”
黑老性子并不好,等了一會兒便禁不住疑惑,便邁步上前,在沙地旁一杵,便壓目一瞧。
一開始他看到上面有“線”有“坡”有一個“圈”,瞧不太明白,卻莫名又覺得熟悉,但等陳白起對這些摸不準的圖標示了字后,他便整個人傻了。
黑老瞪圓了眼,指著沙地上的“圖”,指尖發顫:“這、這是……”
白老與灰老見黑老神色怪異,似激動、似難以置信,整個炸毛了,便趕緊也踱了過來,三人一同站在沙池旁一同觀看,很快三人便同一種表情了。
那些人本來還等著無聊的士族子弟見此,也都奇怪不解,紛紛聚攏過了來,但部分人卻沒看懂,但卻也有懂的。
“這……這池地上的是輿圖?!”一名士族子弟不禁驚呼道。
他這一聲就像解鎖新地圖的鑰匙,一下便解開了所有人的疑惑。
這樣一說,這上面有“線”與“坡”顯然是山川地貌、與河流走向嘛,而“圈”便是城邑。
“輿圖”便是“地圖”。
“這是何處的山地走勢?”有人瞧不懂輿圖,便不解嘀咕。
“我看著倒是挺熟悉的……”由于沙池比一般“輿圖”要大,乍一眼看去,也難辨別詳情。
這時,黑老冷沉著臉,咬牙道:“這是薛邑……與周邊的地勢圖。”
在薛生活了幾十年的黑老只瞧個邊角就知道是哪兒了。
黑老自然看得懂“輿圖”,只是他沒想到,這個名喚“陳煥仙”的少年,竟懂得繪輿圖。
“你怎有薛邑的輿圖?從何處而得?”灰老驚異地問道。
陳白起這時正好完成收“筆”,她看著這副擁有縣治地域、水文、地界的簡易的“薛邑”地圖,她抬頭,沉吟片刻,方道:“煥仙曾無薛邑輿圖,這是煥仙自己以身度量,憑印象刻度,再加上從高處瞰俯,方簡易了一份談不上多公整的輿圖。”
“你……你當憑自身之力,便能做到如此?!”白老也是一臉受驚樣。
這時的人們管“地圖”叫做“輿圖”是比較形象的,因為“輿”字的本意為“車廂、車輛”,恰好就是概括了那時人們測繪地圖的方式——坐在車上(或騎馬、乘船、步行等)前往尚待探索的地域,再憑借一些簡單的定向設備確定位置,再將親眼偵測到的地理信息記錄下來,繪制到圖上。
那時山林崎嶇,野外猛獸密布,許多地方都是沒開發的原始地貌,想制圖那便是一種費時費力又容易攤上危險的事情。
所以,陳白起一人能將薛邑的大體地貌繪描在池地上,于三老而言,便是一件不易且難之事。
當然,陳白起給三老解釋的話也純屬扯蛋,她哪里有那時間去勘查薛邑的地貌地形,她完全是靠系統的區域地圖來作弊繪圖。
當然,這“輿圖”她刻意簡化成只剩幾筆寥寥,只為接下來的排兵布陣作準備。
“不知黑老可愿于在這薛邑地貌上與煥仙對陣一番?”陳白起怕一會兒不能自圓其說,便轉移了話題。
黑老此刻已經冷靜下來,他看著“陳煥仙”這個少年,一掃先前的冷淡與傲慢。
第一次,這個征戰沙場的老將軍她看進了眼中。
“便讓老夫來試一試陳郎君的深淺吧。”
在黑老稱呼“陳煥仙”郎君時,周邊的人一下都變了臉色。
而狗二的臉色更是五味雜陣,精彩得很。
誰都能夠聽得懂來,這表示黑老真的將“陳煥仙”這個少年當成對手來面對了。
這也表示,黑老認真了。
白老與灰老對視一眼,眼中所包含的意思只有彼此最清楚。
陳白起看著黑老的眼,能得他以這樣認真的態度對待,她必須謝以一禮。
“以兩局定勝負,第一局攻為五千人,守則三萬人,因為規矩是因煥仙所定,公平起見,第一局可由黑老先選守與攻,而第二局則調轉。”陳白起道。
黑老皺眉沉吟,“攻”反而人數少些,“守”卻更多,這是什么規矩?
想不通,他便道:“老夫便選守。”
陳白起并沒有異議,她道:“那煥仙便以五千人進攻黑老的三萬人,若煥仙僥幸能夠破城,則算煥仙贏,若黑老能夠守城完好,則算黑老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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