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湘女惴惴不安地低喚了一聲。小說
她的聲音本就軟糯,若低吟一聲,便似哀怨萬千,愁綿入骨,直接能酥了一眾男人的身。
她荷衣跪散一地,烏黑的長發如綢蓋于她伏低而拱起凹凸有致的腰身,綽約多姿……陳白起靜靜地看著她,憑心而論,湘女的身材的確很好,她雖裝扮過“湘女”一次,但除了大家都身高差不多以外,論其它而言,她自覺論女人味兒她的確不如湘女。
她嬌小卻意外豐滿有致,瘦的地方瘦,但該飽滿的地方卻十分地飽滿,令人十分有擁入懷中揉憐一番的沖動。
咳……陳白起握拳抵于唇,為自己方才那一閃而過的念頭而無語。
難道她這個“陳煥仙”的男人當久了,連思想都開始變成了純“爺兒們”了嗎?
沛南山長聽見了那一聲輕咳,便側過臉睇著她。
“怎么了?可是臨湖受寒了?”
陳白起抬眸,盈唇一笑,搖頭:“不過喉間癢了一下,無礙的,山長……”她嘴角笑意一頓,想了想,卻笑意更深,她一傾身,便湊近了他的耳邊,眸閃一道狡黠之色,小聲地說了一句話。
稽嬰的心思并不在這湘女身上,他反倒對這對樾麓師徒更感興趣,于是一見兩人交頭接耳的模樣,便借舉爵飲酒之舉遮擋,視線大剌剌地落在了他們兩人的身上。
他見那弟子不知對著自家山長悄悄地講了一句什么話,山長那正兒八經的神色便一下變得略顯尷尬羞色,似翟樹倚風情態被春迷,甚至他嗔惱地瞪了一眼徒弟,便轉過身,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而弟子估計見山長惱了,則忙親自倒了一杯米酒給師傅,她仰起一張白月光俊秀面容,討好巧笑,眉眼彎彎,眼角漏著銀河星光,那一下,原本她身后那淡漠的黑白背景,便一下鮮活了起來,似春風拂過層層芙蕖柔瓣,萬千容華若桃李。
稽嬰不覺已怔仲地看著她。
而被本自家頑劣不堪的徒兒逗了一句“山長可有覺得這湘女的身材有令人想入非非沖動”后,便決定不再理會她,可一轉眸,卻見稽嬰若有所思地盯著“煥仙”,他雖不解稽嬰為何這樣看著“煥仙”,但他心底卻莫名有些抵觸。
于是,沛南轉過頭,對著身旁的“陳煥仙”道:“坐退些。”
陳白起雖不解山長為何要她忽然坐退些,但想起方才自己口無遮攔惹惱了“冰清玉潔”的山長,便聽話地移席坐后了一些,這樣一來,百里沛南便正好擋在了她身前,遮住了來自于稽嬰的視線。
稽嬰當下便回過了神,他看向百里沛南,眸似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面無風鏡未磨,而百里沛南亦看著他,松排山面千重翠,月點波心一顆珠,一個“茫然無辜”,一個“若無其事”。
陳白起坐退些后,便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住了,倒沒有注意到他們這方的事情,因為她看到了稷稷撐膝,動作既優雅卻又似龍蟠虎踞般氣勢站了起來,步步緊迫步向了湘女。
不知為何,她的全副心神一下便被他們抓住了。
贏稷站停在湘女的身前,落下一大片的陰影,湘女仍低著身似頭觸地,但聽到動靜時,心中欣喜不已。
“揭開你的面具。”磁性卻如鋼鐵一樣冷硬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湘女一怔,她愕然地抬起了臉,那張狐貍面具下,一雙媚兒眼瞠大。
“摘面、面具?”
贏稷一襲玄色深衣襯得他偉岸如天神佇立,冷巍的眉眼,筆挺削直的鼻梁。
他壓下嗓音,冷酷無情道:“你只有一次機會。”
湘女一驚,心下像珠子掉地一般叮叮咚咚地起落,她眼珠左右移動,似在衡量與猶豫,最終,她急急道:“湘女、女摘,奴立刻摘。”
她反手便扣住面具的一角,削長的指尖哆嗦著,卻一點一點……揭了下來,狐貍面具哐當一下掉地,她將雙拳握緊于褪邊,仰著一張臉,因為緊張,她閉上了眼睛,嘴唇與睫毛都在顫抖,像雨打荷花,楚楚動人。
陳白起倏地瞇了瞇眼,她見過湘女面具下的那張臉,長相不過普通而已,但今日這張臉明顯是經過精心描繪過,倒多出了幾分“美”的意味。
她垂下睫,心中暗忖——這贏稷究竟想做什么?他是想找當初那個在如意坊親眼見他的人殺了贏虔逼死了上大夫、不顧他的命令半路潛逃的假“湘女”,還是真的看中了眼前這個真湘女,方讓她揭下了面具。
若是后者便罷,若是前者……陳白起納悶了,她好像從不曾揭過那張狐貍面具,他哪怕看見了湘女的真容,這又有何意義?
當然,陳白起確信這贏稷不會這樣糊涂,弄不清真偽湘女的,畢竟……她的偽裝著實太差勁了,與真湘女一對比下來,完全就是不同的兩個人。
剛這樣想,便聽見贏稷用一種篤定不容拒絕的口吻道:“她既代替你上臺,你應當見過她的樣貌,對否?”
窩草!
陳白起表情一下便僵了。
湘女聞言,之前臉上的嬌羞與緊張的神色一下便盡數褪盡,她整個人蒼白茫然失措,她重新跪伏于地,慌張道:“奴、奴不知,不知道王的意思,奴、奴沒有讓誰代替奴上臺啊。”
贏稷明顯不喜這種說辭,他顰起眉,曲膝半蹲下來,他一手肘撐于膝蓋,一手則強硬地探入湘女低垂的臉面,捏住了湘女嬌俏的下巴,將她的臉“抬”了起來。
他從來便不是什么憐香惜玉之人,他只在乎他想要的答案,他盯著她的眼睛,逼視出的平靜卻銳利光芒,絕非尋常人能夠抵抗得了的:“你若再講一句謊言,寡人便直接割了你的舌。”
湘女被迫看向贏稷的眼眸,她只覺那里森羅萬象、寒冷可怖,她一時冷汗涔涔,渾身發抖,淚便涮涮地滾落下來,她下巴被那像鋼鐵一樣的兩指錮緊生痛,可她不敢掙扎,因為她覺得她若敢掙扎,這個像殺神一樣冷血的男人絕對會殺了她的。
“王、王恕罪,奴、奴、奴會講實話……”她哽咽得泣不成語。
一旁的稽嬰與百里沛南也被這方的動靜吸引了視線,見到湘女被贏稷“欺負”得如此可憐,稽嬰繼續飲酒含笑,活生生一個助紂為虐的同黨,而百里沛南雖心生不忍,卻也不好插手此事,畢竟一開始是這伎主動“投懷送抱”而來。
“所以……你見過她的臉,對嗎。”贏稷漠然地問道,眼中沒因她這副可憐相有半分波瀾。
湘女哭得是梨花帶雨,可憐兮兮地道:“奴沒有……”
贏稷聞言,眸色一冷,便一把甩開了她站了起來,而湘女則整個人無力地趴在了地面,淚眼婆娑地仰視著贏稷,無語凝噎。
贏稷側身而立,身材修長而雄偉,暗挑斜視居高臨下:“如果沒有,那你就沒有繼續留在咸陽城的必要了。”
湘女瞪大了眼,眼底的恐慌之色已經溢滿了出來,她迅速爬了起來,手腳并用地爬到了贏稷腳邊,忙道:“奴想、想起來了,奴、奴雖沒見過她的正臉,但奴暈倒前通過鏡子看到她穿著當初為奴伴舞的舞姬的衣裙,她就是那個桂生班子的人,只要王去查這個班子,或許能夠找到人。”
桂生班子便是蘇放找來的班子,這個班子好像跟他有些什么關系,因此他們才能托關系被安插進來。
陳白起垂著眼,聽到這里便緊攥住了手心。
還真是百密一疏。
“去查。”
贏稷漠然地看著一處空氣,下令道。
“喏!”守將立即帶領了一隊人下去。
“奴、奴知道的,都說了,王、王,請王不要趕走湘女……”
湘女用手揪著贏稷的下擺,仰著小臉,淚爬滿臉,口中不斷哀求道。
陳白起見湘女到了此時此刻仍竭力地想靠近贏稷,明明害怕得渾身發抖,但卻又極力地貼近他,陳白起眸色一暗,忽然從中感覺到一種違和感。
不對勁!
她驀地站了起來,正好看見湘女袖下一道寒芒一閃而逝,她沉下臉,緊聲道:“秦王,小心!”
贏稷一聽,對于危險的警察性令他第一反應過來便是一腳將湘女踢開,而本該“柔弱無力”的湘女卻一個驢打滾躲了開去,她面上仍舊淚痕清晰,但她的眼神卻一下變了,她迅速從袖口中摸出一把細長卻短小的匕首。
她先是掃了一眼陳白起,那目光歹毒而陰冷。
方才便是她那一聲提醒了贏稷,否則她哪怕沒有直接取了那贏稷的狗頭,亦能重傷其一二。
“刺客?”
贏稷負手而立,盯著湘女便跟盯著一只螞蟻蒼蠅一樣,厭惡之余卻冷血到麻木。
這時,湘女身后那一群班子亦紛紛從器的掩護下抽出了兵器,一部分眨眼便圍攏了過來,而一部分人則到了長橋處,用大榔頭與闊斧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橋體給毀得稀巴爛,阻止了長橋另一頭聽見亭內動靜的守衛前來支援。
于是,芙蕖亭一下便被包圍了起來,陳白起見情況不妙,便將沛南山長給護在了身后,而稽嬰則自覺自發地趕緊閃到了贏稷的身后位置,尋求庇佑。
“君上,一會兒可得護著點微臣啊。”
贏稷淡淡地撇了他一眼。
“慫樣。”
稽嬰聳聳肩,也不否認,然后他看向“陳煥仙”的那邊。
芙蕖亭由于地理位置的關系,不宜布兵亦防守,亭中除了幾個侍衛外,便是長長的橋邊守著一隊人,但此刻橋口被湘女等刺客毀了,他們只能跟落餃子似的跳進湖中鳧游過來,只怕這一時半會兒也來不及趕到了。
“她會武?”
贏稷一眼便知“陳煥仙”不會。
稽嬰見贏稷這表情便秒懂了,他驚訝道:“瞧她那身材還未有沛南山長強壯,卻有勇氣擋在前面去面對這些刺客,著實有幾分勇敢。”
贏稷聞言嗤笑一聲:“的確,比起某些人是要勇敢一些。”
稽嬰:“……”君上能好好說話嗎,別指桑罵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