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墨家鉅子與墨辨的統領肱長云乃同一輩的人,已到了風燭殘年的歲數,他曾找來南照國的巫祭為自己占卜,明白了自己大限將近,于是他便將墨家最重要的兩大駐地“機關城”與“半月界”分別交給了肱長云與梁公兩位統領。樂文小說lw小shuo
然后,他以極高的重利讓南照國的巫祭替他改命近十年,然后游巡九洲諸侯國,最后帶回了兩個男孩子收為自己的關門弟子,并將這兩名關門弟子帶去了元始崖閉關,從此鮮少接見任何人。
估計他是不甘此生就此長逝,他打算將自己的畢身所學盡數傳教于自己的弟子,然后讓其一來繼承鉅子之位,只可惜這中途又出了一些不可預料的事情。
至于具體出了些什么事情,這底下的弟子自然是不清楚的,而統領級別的即便知道內情,自然也是不會隨便往外亂說的,因此陳白起對此知曉得不清楚,只大概知了解這鉅子之位如今仍舊居于舊主,未移新主是因為二弟子酈修身中奇毒一事。
而在二弟子麗修中下奇毒那一年,元始崖便從此緊閉崖門,鉅子不再接見任何墨者,只讓大弟子莫成出外一面游歷增長見聞與江湖閱歷,另外則代鉅子行使一些相關權力,而再更多的內幕則是不透了。
按理說,“鉅子令”在交替之后,墨辨的統領會帶著弟子去一趟元始崖拜見鉅子,可這一回鉅子既不愿見任何人人,甚至連最后一道試題的權力都交由大弟子莫成來進行處理,這事的確透著一些不對勁。
只是誰都沒有對此提出過激的抗議,無論是墨辨或者墨俠,因此陳白起覺得這里面定還有什么她并不知道的內情存在。
斜陽西下,厚厚重重的云霧盤踞在天空,趕了近三日半的路程,陳白起他們終于在臨夜前到達了華陽谷,只是進谷前牛車出現了故障,墨辨弟子正在組織人重整。
墨辨中有弟子是學木匠活的,尤其七木手工活還挺精,他這幾日坐著那板車也覺著不太舒適,只是當時沒有什么時間來改造,眼下車壞了反正要修,他便干脆去林子里找了些木頭,再將隨身攜帶工具卸下來打磨,準備在原基礎上重新再簡易地組裝一番。
陳白起見丘老與老祖找了一處干凈的位置坐下歇著,老叟站在他們旁邊,昌仁與幺馬則去前邊探路,一部分弟子則幫七木找木材、幫忙做事,而南月正義他們則站在一塊兒聊天,陳白起覺得這華陽谷的風景還算不錯,風清氣爽,便想到林子里隨處逛逛。
剛進林子,陳白起便感覺到身后一陣涼風掠過,她遽然回頭。
卻什么都沒看見。
于是她轉過頭,繼續朝前走。
可剛才的那種詭異感覺又出現了。
可這一次陳白起沒回頭,她直視前方,粉潤的嘴角翹起一角。
“拿武功來這嚇唬人,不知是何方高人如此有閑趣呢?”
呵呵一道邪性妖異的笑聲伴隨著逐漸黯淡的樹林風聲嘩嘩作響,葉片簌簌,黃昏的余輝變成了半透明侵占了林子里的大片面積,卻在被黑暗逐漸吞噬。
陳白起卻聽出了這道笑聲是誰,她辨認著笑聲的位置,仰起頭看向一棵樹上。
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正站在樹椏上,風揚起他的發與衣,飄飄渺渺,像一抹憑空出現的鬼魅似的。
來者應是“狐鏡生”,因為狐礪秀沒有他這一身邪性,他身著一身白色繡衣,若其它穿白衣或者有“風拂玉樹,雪裹瓊苞”之態,可他只有“冷浸溶溶月”,再加之臉上畫著一張驚悚偏百鬼夜行類似的妖狐畫譜,若深更半夜見之,定以為撞見鬼了不成。
不過就算白日冷不丁地見上這樣一張詭異的臉,陳白起再淡定也被唬得怔了一下。
怎么感覺……他的臉好像越來越精分了啊!
“……飛狐統領。”陳白起下意識地打了聲招呼。
“小傻蛋,贏了鉅子令的這幾日可過得順心如意呢?”狐鏡生描黑的狐貍眼一瞇,眼角下彎,他故意捏著尖細的嗓音朝她笑道。
陳白起清了一下嗓音,道:“還算不錯吧。”
呵,狐鏡生嗤笑一聲,他還能不知道那群老墨辨,一群窮得只能吃自己的人還能過得不錯才怪。
不過見陳白起也不抱怨,他也沒什么興趣撩撥她了。
“既然如此,那想必現在你也該能擠出些時間來談談……之前你所說的治病一事了吧?”
要說之前因為“攝魂術”一事,每次狐鏡生見她不是喊打便是喊殺,這次倒是與第一見面那般對她還算“正常”。
看他樣子好像并不忌諱別人知道他“病”的事情,甚至是希望別人能夠重視,可之前陳白起跟主人格狐礪秀談過,她卻看得出來他挺介意的,并且是戒備跟抵觸。
陳白起見周圍沒人,便頷首:“嗯,你好像挺愿意治的?”
狐鏡生從樹上飄了下來,他落在離陳白起很近的位置,他低下臉來湊近她,咧開長長的嘴唇問道:“那你可治得好?”
陳白起挺寒磣他這次畫的面譜,這張臉太妖邪了,就像變全妖魔化了似的。
只是,她沒有移開眼睛,她甚至十分認真地盯著這張面譜,她總覺得每一張面譜后都藏著一張擁有真實情緒的臉。
“如果你愿意真實面對我的話。我想先問問,你叫什么,我知道真正的飛狐統領叫狐礪秀,你也是他,可自你誕生后,你們為了區別對方應該也有自己的名字吧?”
狐鏡生一愣,微緊點漆的眼尖,用一種真正打量的一個人的眼神看著陳白起。
她竟連這個都知道?!
看來狐礪秀說她是他們的希望的事情,并非那么地虛無縹緲,既然如此,他暫時可以不先殺她。
“為什么會想知道我的名字?”狐鏡生道。
陳白起眼眸一轉,很是溫和道:“一個人的名字其實代表著很多東西,從出生起的,便有父母長輩給予的祝福與期待,另外有部分人自取的則有自省或者審視自我的意味,亦有某種偏愛喜好之故,當然還有其它各種各樣的意義,所以認識一個人,便是先從認識他的姓名開始。”
聽了陳白起的解釋,狐鏡生覺得她說得挺動聽的,也覺得她很會聊天,她說話時,表情誠懇又溫和,聲音不徐不慢,像講故事一樣引人入勝。
哪怕狐鏡生覺得自己對她本身并不喜,亦不妨礙他覺得與她談話挺有趣的,不會令人感到枯燥煩悶。
他指了指自己,偏頭一笑:“狐鏡生,我自己取的,可好聽?”
原來他叫狐鏡生……“鏡生……鏡可代表一種虛幻與甄別真偽,這個名字,其實已經表露了你對自我的審視,你覺得你的存在如對影鏡生。”陳白起道。
若許是陳白起的話觸動了狐鏡生的內心,他呆了一下,然后卻反彈得極為偏激,他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哈……沒錯,你說得很對,連我自己都不愿承認自己,我的存在本就是一種虛幻,若非當初攝魂術的緣故,便根本不會有我的存在。”
陳白起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臉上那極為夸張又瘋狂的笑意,他像陷入了某種不可自拔的情緒,平時的戒備與警覺都減淡了。
她眼瞼動了動,睫毛拂動了一下,卻忽然伸出手,用力地揪了他的臉頰一下。
狐鏡生的笑臉一滯,下意識伸手擋開,然后射向她,眼神不善地質問道:“你做什么?”
陳白起一揪完便極快地縮回手,她揉了揉指尖上沾的粉膩感,抿唇一笑,答得一派無辜:“你說你是虛幻不存在的,我便好奇地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存在,可我方才摸到了你,可我還是覺得不真實,所以我想問問你,你感受到了我手摸到了你的臉嗎?”
狐鏡生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
他微瞠著狐貍眼看著她,一時怒不是笑不是氣不是軟又不是,眼神幾經變換后,他伸手憤憤了摸了一把自己的臉,不滿嘀咕一聲:“別隨便碰我的臉,你險些摸壞了我新繪制的面譜。”
系統——叮,狐鏡生對你的好感度5。
聽到好感度的提示音,陳白起根本沒什么興趣查看,因為一開始狐鏡生對她的好感度便是負數,如今加了五點也沒扯成正數,而狐礪秀的好感度則是10。
看來這刷好感度的事還得慢慢磨啊,不過她目前事多也無法專心替他解決“攝魂術”一事,在這之前便以冶病的緣由好好了解一下他。
其實陳白起還挺好奇狐礪秀為什么要在臉上畫面譜,這畫面譜的事情是在發生攝魂術之前還是之后呢,雖想知道,可又覺得他們的關系好像也沒到可以聊這種私秘事情的時候,于是她便按捺著沒問。
“有人來了,我會在暗處一路跟著你,別與任何人講我的事情。”
狐鏡生一閃,便如一道白影掠過林間,消失了蹤影。
陳白起早知道狐鏡生有神出鬼沒之能,所以對于他眨眼便消失一事也不見驚奇,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她一轉頭,便看到了因為天氣炎熱而將袖子挽到手臟處的幺馬。
他看到陳白起回頭,便笑開了一口白牙,打了聲招呼:“煥仙,車快修好了,我們都在找你呢。”
陳白起笑道:“嗯,這邊風景挺不錯的,便多看了一會兒。”
幺馬道:“一會兒便進入華陽谷了,我們先休息一夜,明日便去墨臺。”“墨俠的人已經到了?”陳白起問。
幺馬道:“嗯,他們應該已經被雌女統領安排到華陽谷內的長虹道的客旅歇下了吧。”
“既然有客旅,那我們今夜便也去吧。”陳白起很自然道。
但幺馬卻一愣,然后干笑一聲,吱吱唔唔半晌也講不出話來。
陳白起奇怪道:“怎么了?”
這時南月也一路找尋了過來,估計在身邊聽到了他們最后的談話,他與陳白起關系更親近些,于是說話也沒那么顧及,直接道:“沒錢啊,這雌女統領可是見錢眼開的人,雖然平時跟你講話客客氣氣,可那都是商人的變臉活,只要你一沒錢,翻臉便不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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