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倌將自己所知娓娓道來。
這一件呢便是先些時候趙國的彪悍鐵騎將一方偏夷之城池給夷為平地,并且趙國發出四海昭告與刺家盟、陰陽家的人誓不兩立,但凡在趙國境內發現這兩方之人一律格殺勿論,且舉報者有賞。
第二件便是齊國的大諫重臣在漕城死于非命,據聞此事與楚國牽扯甚大,齊國國君得知此事當場震怒摔折,并當堂言誓,要親自披披袍擐甲踏平楚國為其報仇雪恨。
這第三件便是魏國的公子紫皇在鬼娑婆一人力戰楚國七虎將,并毫發無損地完勝歸營,拿下了這六國盟軍開戰的首勝之功。
這四件便是樾麓書院的沛南山長在歷代祖師山長的圣人堂內請三支長柱離香辭了樾麓山長之位,這樣一個對世俗紛爭厭惡、最終選擇退隱山林與世無爭之人,竟是為了其親傳弟子的死,也下山加入了這一場七國戰爭。
陳白起聽完了茶倌所講的這樁樁這件件的大事后,腳步一退,險些軟跌,是巨連忙上前攙扶起她,等她平復好心情。
這些消息像突如其來的洶涌潮水,讓她一時之間難以消化。
為何趙國要向九洲發出那樣尸山血海、誓不兩立的昭告,是不是……后卿出了什么事?
當初他們約好碰面的地點,她雖先一步到達卻暈了過去,并沒有見著他人影,并不知他是否平安,是否一直在那處等她……況且,她雖將大多數追兵都引走,但萬一這其中發生什么其它意外呢?
還有齊國那邊,她雖被那個神秘人從城中帶走,相當于“陳煥仙”也一并消失不見了,為何傳出的消失卻是她“死于非命”,他們為何都篤定她已死了?
此時陳白起已神思不屬,巨便看向茶倌:“你出去吧。”
巨將人趕走后,見女郎眉心緊鎖,面色亦陰郁暗沉下來。
這些年來他不知她還活在這世上,他實與她分隔兩地卻猶如天人相隔,他自然不曾想過其它。
如今重逢,他才發現她身邊早已有了太多其它重要之人,他卻什么都不知道、在他缺失的這些年里,她從不曾停下過,而如今他只怕再怎么努力追也趕不上她這些年前進的腳步了。
他不知道這些人當中是誰令她這般失神怔忡、恍惚揪痛,但看她這般難受的模樣,他也覺得心絞窒悶。
他低下頭,笨拙勸道:“女郎,還來得及。”
陳白起聞言,有幾分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巨……”
巨目光直直地落在地上,板聲道:“茶倌所言的齊國大諫便是女郎吧。”
他記得齊國有一個叫“陳煥仙”的王側重臣,之前他不曾將這人與女郎之間產生過什么聯想,如今才知錯過了如此之多,這些年來她一直當著“陳煥仙”,或許是打定主意要與過去的陳嬌娘與楚國的一切一刀兩斷,甚至連他們的存在對于她而言,也是一種不愿回首的……記憶。
巨咬緊下頜,強迫自己不要再深想。
陳白起頷首。
“原來這些年來,女郎已有了這些珍惜你的人……”巨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才道:“巨甚幸,如不宜遲,巨隨女郎一道去尋他們吧。”
陳白起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輕聲道:“巨,抬起頭來。”
巨僵了一下,但不敢不聽她的命令,他眼神避開,抬起了頭。
陳白起此刻已散去了滿臉深沉之色,她看著他,神色柔軟道:“我已尋回了姒姜、姬韞姐夫,如今巨我也是失而復得,我亦甚幸,否則我的人生始終便如那十五的月亮缺失一角,總不如十六那般圓滿。”
巨訝地轉過臉,看著她烏黑溫潤的瞳,那里面……有他。
他有幾分被人勘破心思的不自在,忙沖口道:“巨,知道了,巨……沒多想。”
陳白起知巨從來都并非一個多愁善感之人,他會如此敏感全因太在乎罷了。
陳白起與他講話時已重新打起了精神來,她深吸一口氣道:“你說得對,我必須盡快聯絡上他們,解除死于非命這個誤會,這一次……是我拖累了主公與恩師。”
無論是在亂世深諳混水摸魚之道的齊王還是避世育人的沛南山都本該是置身事外的觀戰一方,如今卻因她之故也被拖入了這一場戰爭的漩渦之中,這令她既感動又愧疚。
巨道:“巨這便出去探聽一下齊國方的消息。”
陳白起伸手阻止了他:“不必了,眼下楚國境內只怕遍布探子,你若四處探聽極引人懷疑,我自有法尋去,只是……”
啊——
“快搜!”
這時,忽然外面傳來奔走撞砸的吵嘈聲響,陳白起與巨對視一眼,她走于門扉處拉開一條縫隙,探眼朝外一望,卻見方才還一片和樂融融、你來我往熱鬧的廳中在沖進來了一支皮甲軍后,便亂成了一團。
這支軍隊看起來像邊境招募的私軍,穿著草鞋與皮甲,手上并沒有刀劍,而是木矛跟刺捧。
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在茶館內尋人,他們專挑一些健壯的男子抓住,然后再一一比照一幅看起來模糊又粗劣的畫像。
哇啊——
由于他們是不由分說便沖進來封門抓人,這其中有不少人心生不滿,進行了反抗,可凡上前理直理論者皆被他們一言不發地便殘忍地刺腹、砸頭,見了那一地蔓延的鮮血之后,其它人都悚若寒蟬,開始驚慌逃躥。
然,大門口被他們堵死了,這些人也只能在里面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實則又能真正地逃到哪里去。
眼見這些私軍快要逼近他們這處包廂,陳白起便對巨道:“這應當是邊荒城池招募的私軍,雖也是楚軍卻非正規軍,但此刻仍不宜與他們產生沖突,先假裝普通平民蒙混過去。”
巨點頭。
果然,在大廳搜尋一遍無果后,他們便跑包廂這邊,粗魯又暴力地踹開門后,將房中的人一個一個地拽過來,陳白起自不愿被這樣對待,便先一步打開門,大大方方地出來。
她此刻仍舊穿著一身女裝,臉上蒙著一層面紗,站在巨身旁倒有些小鳥依人。
而皮膚古銅色的巨穿著長褲,上身未著衣服,只披了一件獸皮大衣,頸間掛了一串狼牙,步出時形象是如此粗獷而健壯,自然一眼便被人察覺到了。
一小卒噓起眼打量一下兩人,尤其目光在巨身上逗留了幾個來回,有幾分忌憚也有幾分懷疑。
“回頭,這兩人也非所尋之人。”他跑回去請示一個插著腰,眼皮子朝上的大胡子男人,他回頭又看了陳白起與巨兩人一眼,聲量放小了些:“但看著那漢子不像咱們中原人……”
大胡子男人沒興趣管閑事,他朝四周看了一圈,怒罵道:“這不可能啊,線報明明說了魏國的斥候人必然在此處,俺們先前也不曾走漏過一絲消息,人絕不可能逃了,先將這里的所有人都給老子綁起來,一并帶回去令史大人審問。”
這話讓被押跪于地的人聽了臉色大變,紛紛爭相大喊哭訴。
“大人啊,我們的無辜的啊……”
“對啊,求將軍不要帶我們走,我們乃楚國人,并非魏國的斥候,萬不可一并而論。”
“對啊,我乃吳氏族人,我家族在上河清州畔,絕不可能是那魏國的細作,望大人明鑒中啊!”
誰不知道若入了那“審問”一關不被拆骨剝皮一番都是假的,能留下一條命便算幸運,許多人都是有進無出,只為了他們口中的那句——寧可殺錯,不可縱放!
聽到底下那一片哭喊,那大胡子男人冷笑一聲:“你們是什么人老子不管,但你們之中必有魏國的人,怪只怪你們運道不好,偏與他進了同一處。”
“通通帶走!”
陳白起站在邊角,眼見是走不掉了,便也被他們綁了起來,一溜人像套鴨子一樣拖著隊伍后走。
剛走出街道,卻聽聞前方馬蹄聲如急雨驟響,似有人縱馬而來,眾人下意識抬頭朝前看去,這時被綁的一人猛然抽出骨刀割斷了綁在手腕的繩子,再奮力推開前面阻擋的人,便側跌跌撞撞地跑了。
“有人割開繩子跑了!”
有人尖叫出聲。
“別推啊,你們踩著人了……”
“哎喲!”
那甲士一聽,忙回過神,神色震怒:“快追!”
而這時,人群之中又有人驚喊一聲:“殺人啦!”
陳白起顰眉看著這一切,她見這群私軍為追人不顧被捆綁在一堆的人七仰八倒,直接推踢開人,若有人不長眼擋了道,他們干脆一茅一個刺死當場,踩著尸體而跨。
巨第一時間便擋在了陳白起的面前,揮臂替她推開一個撞上來的人,他半臂環著陳白起。
“巨,抓住那個坡腿的老漢。”陳白起眸光一閃,忽然道。
巨一聽陳白起的話身體本能便動作起來,他一偏過頭,眼角余光掃到一個人,長腿幾步跨去,探手避開其它人的干擾,一把扣住了老漢的肩。
那“老漢”的身體一僵,矮身便向下一縮,但巨的掌力豈是他能避的,當即一陣令人牙酸的咔嚓響聲,他感覺他的肩骨傳來巨痛如同碎裂一般,當即便“哎呦呦”地亂叫一通。
“你、你這莽漢,作甚為難俺一個老人家啊。”
巨對他的話充耳不聞,那冷硬面癱的模樣令人發寒。
陳白起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下混亂吵嘈的四周,這兵荒馬亂正好能掩飾她的聲音,她湊過去壓低嗓音道:“我知你才是那魏國斥候。”
那“老漢”眼神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又被他壓下,正要開口否認。
陳白起卻先一步打斷道:“我自有辦法確定你的身份,你也不必狡辯,我若想拆穿你方才便對那些楚兵說了。”
那人眼底轉過許多念頭,最后,才一臉戒備地盯著陳白起:“你欲何為,你又是何人?”
陳白起道:“我問你,你們的監軍是何人,你來此處是因何事?”
他見陳白起沒回答他的問題,亦同樣硬氣地忍著痛楚,不愿回答她所提的問題。
系統:支線任務——平息紛亂(一),幫助楚隊找出魏國斥候,接受/拒絕?
系統:支線任務——相助(一),幫助魏國斥候躲避楚國的追兵,接受/拒絕?
注:這兩項支線任務只可二選一進行,暫屬陣營分配后,后續任務便不可再行更改對象。
陳白起掃了一眼這兩個支線任務,都注示了(一)字樣,這很明顯是個連續任務,如果選擇“平息紛亂”,后面的任務只怕是與楚國這邊糾纏不清,而選擇“相助”,則任務內容是與魏國這邊有聯系。
最終她考慮了一下選擇了相助(一),但這也并不表示她打算眼睜睜地看著這支明顯是私豢招募的楚軍殘害這些無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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