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起觀察地面上的沙土不像被人挖掘翻動過,她夜間眼力猶如白日,不遜分毫,倒不置于錯辨。
挨路摸索著,她的視線在漆黑的湖面與那一座假山上流連幾番,心下臆想。
以她多年看肥皂電視劇的經驗來看,若是宮廷劇套路那就是假山內藏有隱匿機關,比如一塊不顯眼卻又內秀的石頭一扭,即可開啟一洞府地道,可通入地底。
若是以獵奇武俠劇的套路來看,或許是這湖水底下藏有玄機,以強大的武力分水,掀起一番驚濤駭浪……
陳白起摩挲著下頜,嘴角輕揚,正當她想入非非之際。
“你果真又來了。”
與昨日那道風清云淡別無二致的聲音伴風而至,陳白起動作一滯,一抬眸,便看到了不遠處湖邊乘扁舟而來的兩人。
湖水尚未結冰,鴉綠的湖水有幾座樓宇燃了燈,鋪入綠水之中半邊瑟瑟半邊錦,她所處的位置不見光影,反而乘舟兩人背映岸邊的輝煌輪廓,那灑落的光勾勒著他們的身影,仿若無邊光景盡收于一身。
她臉色一下就不好了,她方才已將霧界撤了,如今算是大剌剌地暴露了全身女身、沒蒙面、沒涂炭粉。
她一拂手,平地一波霧霾騰升而起,直浸入水面,只見平靜的水面頓時扭曲沸騰起“咕嘟”的黑泡,扁舟在水泡的吞吐之間晃蕩不穩。
笪兩腳岔開,用力穩住扁舟平衡,但見那黑色的霧若有生命一般裹纏住扁舟時,他頓覺不妙,一把護著陰氏少主蹬至半空,反身一震,借力沖上岸邊。
下一秒,驚聞“啪”的一聲,那葉扁舟已支在湖水之中離破碎開來。
陳白起趁他們不留神,一拂袖轉身欲走,卻聽到身后傳來帶著淺笑的虛渺聲音。
“此處空曠偏僻,你只怕也不能故技重施,那你打算如何再次脫身呢?”
雖然他的聲音跟語氣都輕描淡寫,但陳白起還是聽出他語氣中的戲謔,一時倒也不急著走了,她轉過身,半張臉雪白映著水波幽光,透著幾分詭異。
“如此甚好。”
陰氏少主一怔,因她不一樣的反應,亦因她那一張出乎意料……順眼的臉。
她站在一棵柳樹下,繼風而揚,眉目不再恍恍惚惚。
一張不張揚卻秀雅絕俗的面容,眼波輕轉、神態悠閑,不似柔弱美麗的嬌媚之態,而是帶著一股落落大方的矜貴氣勢。
她的長相是那種十分有親和力的類型,似不帶半分攻擊力。
他黑紗下的嘴唇輕輕抿起,輕言細語道:“你今日為何而來?”
陳白起一攏袖,負手而立,愈襯其楊柳細腰,她面含微笑,道:“為事而來。”
“何事?”
“要事。”
“是何要事?”
陳白起面上笑意不變,但唇轉刻薄道:“干你何事?”
四字一出,場面一度陷入了落針有聲,陰欄芳眸轉漆黑,面色寂靜如夜。
“爾敢口出污言,少主,待笪上去會會她!”笪著一身銀甲,面目雖寡淡普通,但雙目卻如寒星冰芒,他瞪目時,那“奴”字烙印似在猙獰咆哮。
陰氏少主靜靜地注視著那名白衣少女,沒有阻止。
笪抖動長槍躍身而出,他槍法著實上乘,九連如貫如龍,上挑下刺。
系統:陰欄芳對你憤怒值2。
系統:笪對你憤怒值20。
姓名:笪
國籍:陳
等級:31
技能:琊龍槍法高級。
陳白起自知不敵笪,她也不打算與他正面剛,直接吞服了“乘風藥劑”,同時展開“邪巫之力”纏繞上去。
笪動作一頓,在沒來得及反應時,便被吞沒了一半身子,他臉色瞬間變了。
叮系統:熟練度達成100,“邪巫之力”升為中級。
叮系統:敵方笪體力削弱40,速度削弱50。
陳白起面上一喜,技能竟然升級了,這樣一來所能達成的效果便更大了。
直接有效削弱了他的“體力”與“速度”,同時便影響了他的武力值,當然若是高手對高手的話,他便等于輸了一大半,可面對的是陳白起這種靠旁門左道行事的人,倒只是給了她拖延的時間。
笪不慎入了陳白起的“邪巫之力”的陣中,便感覺像陷入了一片沼澤之中,他面色一白,手腳乏力,握槍的手也開始顫抖。
“卑劣手段!”
陳白起笑了,不以為恥,她笑得一派純良道:“十指尚有長短,你拿強項比我,我尚不覺你卑劣,何以你度量如此之少,輸了便要吠嗥?”
笪額筋一跳,氣紅了眼,他卻仍舊穩住心神,腳側一踢槍身,龍蛇飛動,一道攻向陳白起。
陳白起不諳武藝,哪敵他一槍,自然要避其鋒芒,她服下“乘風藥劑”后瞧什么那都是慢速度,再加上笪的出槍速度被削弱了許多,她要躲倒是辦得到,而只要不被他碰到,他便休想傷她一根毫毛。
于是,兩人的拉鋸戰便這樣展開了,只見,兩人便這樣你追我逃地追逐了起來,可笪的“體力值”隨著邪巫之力的不斷吞噬,漸漸倒不如一介書生陳白起了,他握緊了槍,粗著脖子喘著氣。
而陳白起則步履輕飄落下,她雖表面輕松,但實則也掂量著“乘風藥劑”的藥效時間,她計劃著要怎樣在藥效消失之前將人整趴下才行,他若不趴下便輪到她倒霉了。
“笪。”
這時,陰氏少主在不遠處淡淡地喊了他一聲。
笪轉過頭,看到少主黑紗輕拂的身影,又看了那白衣少女一眼,咬了咬后牙槽,縱身返回了少主身邊。
而陳白起卻憑直覺感到了一種危險,她警覺了起來。
她正想著,便聽到那頭陰氏少主道:“你是巫族的人?”
陳白起訝異了一下,看著陰氏少主,他怎么會認為她是巫族的人?
“你是陰陽宗的陰氏少主?”她問。
陰氏少主沒否認,他面紗后的面容依舊模糊一片,唯聲音像能穿透夜色與虛空,直達人內心的最深處。
“巫族不該插手中原之事,你們逾越了。”
雖然“巫族”的出現觸及了他的底線,他不再散漫冷眼旁觀。
風迎于袖,他抬起纖長若竹的手,手腕皓白,如一截藝術品般無暇,這樣一雙手上撫著玉塤抵于唇邊,一段撲拙抱素的的樂曲被譜出。
陳白起反應極快地按住耳朵,雙目緊緊地盯著陰欄芳,但很快,她察覺這樣也無用,因為哪怕她根本沒聽清楚他究竟在吹什么,但腦袋的精神好像被什么牽引住了,一陣一陣地朝個拉扯。
這種不屬于內體的鈍痛,而是整個神經的貫穿,她精神力一下便全部潰散了。
“啊”
她抓著頭,朝天大聲一喊。
聽到這一道凄厲而倔強的叫聲,陰氏少主頓了一下,他移唇,視線漠然落于地面。
“可愿降?”
陳白起正急促地呼吸著,她雙目赤紅,脖頸青筋突起,短短時間內便汗濕衣領一圈。
她鬢發濕成縷貼于頰,長睫染霜,唇色淡白,她盯著他,詭異地勾起嘴角道:“誰輸……還不一定呢!”
陰欄芳聞言狐疑一瞬,卻見她瞬移至他的面前,他微微瞠目,兩人就此四目相對,近得連彼此的呼吸都能夠感受得到。
他盯著她的眼睛,那雙眼睛似昆侖雪山,白凈清澈,不染一絲污垢塵靄,他在她的眼中似看見了另一個世界,它引誘著他墜入了那個世界內。
隨即周邊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像光陰流逝的速度,無影無蹤,唯獨眼前這個人的面容清晰地映入眼中。
醒醒。
陰欄芳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回到了他的居所,這里有一間儲藏室,內里擺放著各類樂器,有琴瑟、箜篌、扁鐘、排蕭等等,這其中大部分皆是他從各種收集而來的,也有部分是他親自做的。
他想不起之前他在做什么,只記得他好像應該在做什么,他有些呆怔地想著。
“你怕什么?”
這時,陰欄芳腦海響起一道聲音,它在問他。
他對它沒有什么防備,想了一下。
“不知道。”
這世上尚未出現任何令他懼怕之物,但他又不會自滿自傲,他認為大千世界他見識得太少,或許他也有懼怕之物,只是還不曾遇見罷了。
“那你有什么想要的嗎?”
陰欄芳又想了一下。
他有什么想要的嗎?
他想要做出最悅耳的樂器,打造一件稀世、獨一無二的新樂器便是他的畢生所愿。
“除了樂器呢?”
“我……”他想了一下,搖頭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正所謂知已難覓,知音難求,你的樂器再動聽,可聽的那一個人不是你認同的知間,你不覺得遺憾難過?”
陰欄芳平淡道:“我并不在意別人。”
“那你在意誰?”
“我……”他頓了一下,顰眉搖頭:“我不知道。”
連著三個“不知道”,這也令提問的那個“它”知道這個人是多無欲無求。
“不如,我送你一件稀世樂器,還有一個能懂你的知音,那么你就會知道了。”
說完,陰欄芳發現腦海之中再也沒有那道聲音了,與之在他面前出現了一道門。
他所處的地方昏暗不已,而門縫后卻透著光亮,他遵循內心的本能上前推開門,只見門后又是另一番世界。
一棵百年紫藤樹下正背對著他站著一位白衣少女,她沒有穿時下少女最流行的裳裙,而是最簡單素雅的打扮,她身形窈窕,長發披于背心,用一根須木簪輕輕挽起。
似聽到身后動靜,她轉過身,喊他:“欄芳,我來聽你奏曲了。”
而在見到她的容貌時,陰欄芳卻不由得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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